她瞬间就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在她十岁,还在长安的北方阁的时候,就曾有人趁着新月长驱直入来到她的卧房,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在她的榻上将她砍成酱,那个人就是最后一名灵奴!
那个少女杀她不是为了赢得三十六灵的游戏,只是单纯为了杀她!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仇恨?她是因何背负上这种仇视?
“除掉她。莺奴,我们替你除掉她,你就是蚀月教的新教主了。在此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
她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真正的蚀月教主给她下达的命令里,包含着杀掉霜棠阁主的内容;唯有杀掉霜棠阁主,她才能名正言顺地从现任教主那里接过权力的冠冕甚至其余人都不必杀,但霜棠阁主她非杀不可。
那无名的生死簿上有他的位置。
为什么呢?阁主,你不要帮我,或者让我被那最后的敌人杀死在王座面前,与蚀月教的银步摇失之交臂;或者待我独自除掉所有障碍之后,在那王座前将你杀死,那么我举刀的时候也不会眨一下眼。
只要她再杀死我一次,我就又能忘记过去的事了!
忘了便可以重来了。
然而那又是多么得不偿失,那是她费尽辛苦才终于了解到的过去,不能再一笔抹消。抹消了这些回忆,莺奴便不成为莺奴,她在骊奴那里就已经说过一次,她不能再让任何人杀死她一次,让她再一次丢失这些回忆。那或许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甚至是火烧水淹、削蚀骨的回忆,但见证这些历史的另一人几乎都已经从这个俗世消失,如果她也死去一次,这些过往就将真正落入无人的深渊,再也没有人能找回它们了。
更何况重新来过的她就能化无的人,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置于死地吗?她也是在无数的历练中才成为能够提刀的杀手的,重新来过就意味着连这些历练也会化为乌有。
她难过得流下泪来,如果是师父,会怎么做呢?如果换成秦棠姬,能在此刻一剑杀掉眼前的人吗?她永远也学不来师父的决绝。这一年的历练仍是不足的,她还不配戴上那支银步摇。
上官武低头看到她哭了,露出稍稍缓和的面色,以一种怀念般的语气说道:“许久都没见过你哭了,上回见你哭,你才七岁。”
她哭得更凶了,阁主,我已经不再是七岁了,你会永远将我看成七岁的儿童吗?
他紧接着收回那个笑脸,说道:“不能哭了,你马上就是蚀月教的教主了。”
她转过头去,已经能看到玉真观坛前的长阶。上官武将她一路从这荒芜之处抱下,径直来到系在坛前的快马边。上马的那一瞬,莺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匹将她从青城山驮到了长安的骊马。
它就静静地站在月色下,向着莺奴微微垂下头颅。她无声地用唇形喊道:“骊!”
骊,我没有杀他,你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