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惶恐不已地看向骊奴,只见骊一言不发地用左手从袖中取出某物,随后弯下腰去,将那被劈碎的怪物用右手轻轻捻起,向着左手掌心拓了一下。
莺奴定睛一看,发觉骊奴左手掌心里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那块留着刻痕的玉牌。
她大惊失色,骊奴在替她开的时候,也顺手拿走了这枚玉牌!
对方依然一言不发,用那斫断的怪物在玉牌上留下血痕以后,便扔掉了那半截体,握着玉牌朝着莺奴侧走来。她在莺奴脚边拿起了那枚被踢翻的瑞兽,将其摆回原处,随后才直起腰,将玉牌塞回莺奴的手心。
莺奴与她的双目对视时,再一次为她眼中这死物一般的沉寂感到战栗。骊奴转过去,到房间别处去检查瑞兽的方位了;莺奴望着这沉默的仙人在房中轻盈疾步,忽然明白过来,这深陷功名的奴隶也是一位道士,她的本职就是降妖炼丹,自己非要从她对本职的忠诚里读出挣扎来,是自己太苛刻了。
莺奴低下头去,看了看骊奴还给她的那枚玉牌。原本空白的第二道血槽里,现在留着新鲜的血痕。那道血槽本来是为蛇奴准备的,然而阿央枯死得太过突然,莺奴甚至没能想起玉牌的事,前者就已经落进蟒蛇腹中,葬在深深水底了。
可是谁又想得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道血槽竟然终被填满,就好像在莺奴这无名的生死簿上预留位置的人,一定会以血印签到。
她脑中一片混沌,过了许久才慢慢明白骊奴究竟做了什么那满含着浆液的膜囊的确是一枚卵,是蛇的卵;在其中扭动的怪影不是虫,而是一条稚嫩的小蛇。骊奴在为她开时,在她体内发现了这团寄生物,于是将其摘出,放在碟上。骊大约也知道莺奴并不主张将其余灵奴都残酷消灭,所以她也就没能当即毁掉这枚蛇卵,而是想等着莺奴醒来再做定夺。
莺奴醒了,但不知为何破坏了房中瑞兽的方位。阵法一旦出了漏洞,怪异之气便镇压不住。于是在蛇奴死后的数月,莺奴竟然重新从这小小的蛇卵里受到蛊惑,差些就要将其中的小蛇孵化出来。如果不是骊奴此时赶到,妖物就会从此流落人间。
这从人体内孵出的胎蛇,是否会成为蛇奴的转世呢?罗栋曾说巨蟒从卵中孵出,人又从蟒嘴里爬出;而此时卵又从人腹中长出,蟒又从卵中孵出她恍惚之中猛然醒悟过来,这便是红龙巨蟒死时传达的信息。长蛇啖尾无穷无尽,它的后代将从后代体里诞生,最初的起源就在尽头中。
莺奴也不能确定这东西是怎么寄生到自己体内的,或许是被衔到蟒蛇口中时就感染了什么,或许是坐在卵舟啃食蛇胎时吞下了什么;更也许是蟒蛇死后,那缕精神就像狐奴化为狐狸一般,变做了这枚蛇胎,以这恶毒而真挚的形式跟随着莺奴离开了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