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这怀疑和宽恕的矛盾弄得痛苦万分,用尽力气才缓缓提起刀来。她静止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举刀先在自己的手指上刺了一道。
鲜血立时融化在雨水中,浅浅地染红狐奴落在地上的帽子。但这又如何,莺奴只是刚刚刺破手指,马上又意识到这和试探自己的脉搏也没什么不同,既不能证明自己是真的,也不能证明刀是真的。
她无路可走了,只有留在雨和杀死狐奴两个选择,前者是相对的真实,后者将带她回到绝对的真实。但在雨中杀死狐奴又是否成立,则是更加玄妙的话题。
那柄刀已经卡在狐奴的脖颈上了。莺奴从未这样近距离地杀过一个人,不,她从来没有杀过人!如果两个多时辰之前的幻境是让她练习,那她没能完全掌握杀人的诀窍。如果此时狐奴跳起来反击她、狰狞地笑着说你上当了,她或许反而下得去手。
师父说过的话又一次盘旋在脑际,她不得不在心中幻想出一张师父的脸来,幻想师父对着她严厉地批评,才能鼓起勇气慢慢地切下去。师父生平第一次杀人是什么心,她自己还记得吗?
薄刃没入了对方的脖子,如注的鲜血瞬间从那冰冷体里喷溅出来,飞到数尺之外,这是只有活人的体才能喷出的血量。莺奴才切下这一刀,就已经惊慌得不能动弹,停了手,十分迟钝地体味着血从对方脖子里喷到自己掌心里的感觉。刀插进人的脖子,有一种奇怪的弹弹的手感。
只是这一刀,就已经足以让狐奴失血而死了,她真要将这颗头也切下来吗?
莺奴意识到自己已经杀了人,此刻的迟疑没有一点意义。但她还是谨慎地停下手来,看狐奴的变化,也看周的变化。大雨并没有停,但面前出现的景象变得完全不合逻辑了
在目之可及的视野内,景色如同层叠撕破的画纸一般,一层景色下是另一层景色,每一种景色都汇聚在桑耶寺的周围,露出残破的一角。这变化还在继续蔓延,很快就感染到桑耶寺内,此前大灭顶祭中令人惊骇的血海也重新隐约地露出;但令莺奴惊异的是那也不是最初的画纸,在它下面还有层层叠叠的四五页。
自己离开这里真的会回到绝对的真实中吗?!
莺奴低下头去去看那颈脉上喷着血的敌手,想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慌忙将她的头掰起来看。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她手里握着的刀立刻甩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张脸,是庸玛的脸!
怎么会是庸玛的脸?!
她才要逃,不知何时开始站在前的娘定埃增怒吼一声:“定住!即便那真是施主的小友,已经杀了,难道要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