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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狼狈地跋涉回天枢宫,出来迎门的是芳山。芳山也还是那个芳山,一见鱼玄机,惊叹道,宫主的头发和过世的幽鸾夫人变得一模一样了。一切如常,“这个世界”的芳山似乎完全明白此前鱼玄机一行去了哪里、为何弄得这样狼狈不堪地回来,也完全明白跟来的两个人分别是谁,看到秦棠姬,低声地对鱼玄机说了一声“深薇教主在内庭”。
鱼玄机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明白了”,又低声说了一句“秦棠姬现在打半个娘姨也成问题”。她向着秦棠姬挥了一下手,喊道:“你进来。”
秦棠姬起初还为她这轻蔑态度心中不满,芳山却莲步上前,将她牵入宫门:“宫主饿了,说话带刺,教主万勿和她置气。”甚至接过秦棠姬怀中昏睡的莺奴,开门见山地将秦棠姬引入天璇楼内,顷刻就端来一整浆洗干净的合体衣衫。
“早听教主喜穿海棠红的衣裳,可巧深薇教主留在这里几,你们材相当,婢子就自作主张了。”
秦棠姬冷笑一下道:“你知道这衣服是她的,拿给我我也不会穿,那几句说辞是说给谁听?”
芳山只是微微一笑,后自有一个声音响起:“棠姬,很多年了,你总在没有必要的地方不近人。也已经这么大了,你能逞强的地方远不止此处,又何必假作句句都要扎人一下才罢休。”
秦棠姬等着那个人出来,但她终究没有出来。片刻后,那人温和地笑道:“穿上吧。”
随后从耳室风风火火地走出才穿戴完毕的鱼玄机,她一边回头对那女子道:“娘姨,你回庭院去。”
那少女的白发已经被简单绾起,她的模样不像是从生死之战中回来,倒像是刚从卧室醒来,初初梳洗齐整。她蹲坐到秦棠姬对面的那张矮凳上,看秦棠姬满面狐疑地盯着她,一边十分不愿地穿起白袜。那少女看着秦棠姬充满敌意的眼神,反倒出其不意地一笑,抓起面前果盘里的糕点开始吃了。
她还是一点都不能看懂这少女,不明白她究竟何时将自己当作朋友而松下防备,何时只是虚假意背地里捅了一刀。就像她此时不过端着茶吃糖糕,自己也完全不能分辨对方是否设了机关,只等她跳进去。而鱼玄机却像特意欣赏她这副疑神疑鬼的模样一般,这其间牵系的怪异流动,实在叫她痛恨。
鱼玄机开口了:“我招待你,并不说明我与你交好,但我从前承诺的都会如约期守。谁都是九死一生,此时偶尔轻松片刻,仅此而已。”
秦棠姬皱起眉头。她沉吟片刻,没有回应鱼玄机方才的一番话,只说道:“莺奴到底是什么人?”
鱼玄机拉过她的袖子,示意她盯着自己的口型,随后说出几个字来。
诡异的是,她说出的话既没有声音,秦棠姬也完全不能看清她做出了什么口型。对方又拉过她的手掌,在上面书写了几个字,然而才书写完,秦棠姬就想不起她究竟写了什么字。
她惊异之中抬头,鱼玄机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看到了吧,并非我不想说,是‘她’不想让我说。你真想知道、莺奴自己若是真想知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还留着她的历史。”
“哪里?”
“是你们蚀月教自己门下的一个小派,叫做三十六灵门。如果她真想知道自己是谁,她真的敢知道,你就带她去,虽然山高水远,但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回头问了芳山一声:“芳山,替秦教主和莺奴准备的马车妥当了吗?”
秦棠姬披上那件海棠红的帔子,揶揄道:“这就已经下逐客令了么?”
那少女抬起头看了看她,微笑着说道:“教主穿海棠红真是绝世美人啊!”除此之外对她那句揶揄之语并未加以回应。秦棠姬用仅剩的右眼淡淡地看了那少女一眼,忽然发出前嫌尽释的一笑,头也不回地从厅前穿过,扬长而去。
-第四卷《血棠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