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突然笑了:“不过,也正好是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有走过那条路,这游戏才好玩。假如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一路玩下去也未免无聊。或许我真的死在那里,也不枉历代那么多宫主为此花的心血了,我心中有这准备。”
她说这话时,满山遍响一阵夜枭,回音激dàng),两人手边堆着的小小萤灯都似乎受了惊吓,光芒闪烁。莺奴定神再看鱼玄机的双眼时,只见她满是愉快地望着月光如水的山巅。
“我父母早亡,抚养我到如今的除了秋扫湖,还有一人”
莺奴瞳子一缩,“李深薇。”
“我是秦棠姬弑亲仇人的养女,我要与秦棠姬斗智斗勇,也算是天命安排的,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师父活下来继续成为我的观音奴也可,丧命于地宫也好,这两者都可以保深薇娘姨万全;我最怕的是我死在下面,而你师父取代我的观音主之位活着上来。我不知她有多么想杀掉娘姨,但我绝不许这样的事发生。所幸你师父头脑纯粹,我也还有些回旋之地。至于池小小,我一直弄不清她是何方神圣,已经查得不想再查她究竟是谁了,只好不去管她;她年纪大了,受过许多伤,体力上恐怕是比不过你师父的,若是比不过你师父,我大概可以借你师父的手除掉她。”
“这血棠印究竟是什么神物,能让师父和池小小都这样执着呢?师父本不会为虚无之物这般坚持的。”
鱼玄机摇头:“从第一代宫主虞氏的记来看,血棠印应该是从那时起就在她手里了。我说过,她的文字我们不能完全明白,但图画却瞧得清楚。后来的宫主也画过那枚宝印的模样,和虞宫主所画的大致是一样的,是一块通体鲜红、形态怪异的宝石,底部有一小块磕损或是天然的平坦处,蘸取朱脂可以在纸上敲出一朵海棠花般的印记来,因此后来的宫主叫它血棠印。这是天枢宫正经的记录,除此之外,我也搜刮了不少坊间杂说,大多都是些胡乱传闻了,光怪陆离,不甚可信。这个宝贝当初是如何到了祖宫主手里、究竟用途是什么、为何有它自己的主和奴,都有各种说法,我干脆谁都不信了。至于它的功力,我却可以亲感受到。我从出生就留下了这个印记,注定一生要与它共存,所以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我也要赢过你的师父和池小小。”
她又紧接着说:“的确是场鏖战,不到最后我也不知算不算结束。我不但要活着见到血棠印,而且最后要将它占为己有,我才能继续活下去。而你的师父和池小小都不同,有没有那颗印,只是寿命功力增减;但如果印主份被她们中任何一人夺去,就意味着我这个旧印主必须当即去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我本来也没有功夫在,血棠印落入他人之手,我就必死无疑。”
莺奴看着她侧脸,心中浮起一丝不忍。鱼玄机皱眉沉思的样子,早已没有一个孩子天真烂漫的神采。她想到鱼玄机每每显出骄纵任的模样,竟有可能都是故作姿态,心底其实事事都经过精打细算,把真心实意压在脑海深处,戴着儿童的面具拼死向目标接近,这样活着何不比在江湖上用刀枪厮杀更累?
“小宫主,你如今才十四岁呢,以后的子还长。师父说过一段话,说江湖上的人就像湖塘里的鱼儿,蠢笨的会被钓走,残弱的会被捕食,唯有余下的能抢到食物而越加壮硕。小宫主你既不蠢笨也不残弱,等长到大些,一定也是极其强健的。”
鱼玄机只是低下头,捻起一只萤灯把玩,一边笑道:“争斗来时,谁管对手年龄几何,当然是越弱越好。她们不会等到我二十岁翅膀硬了再来的。更何况等到那时,她们就变成了老弱。人都是权衡利益的,于自己越是有利就是越好。”她状似轻松地一笑,续道,“没有错,弱强食本没有错,她们夺不夺得走血棠印我也很是好奇。”
她站起来,望着远处暗夜中寸寸青黛群山,忽然抬起手将那只萤灯的丝线解开,看着飞萤如细流般倒流而出,她一字字道:“毕竟我很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