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不能留下点什么长久的东西作为留念,能不能有一个孩子?
他也不去求“你何时也到霜棠阁来找我”,他知道对方的矜傲决不许她去找他,她会等他就已经留够了耐心。这样的恋虽然辛苦,谁叫他自己落在蝉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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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武在北方阁待了两个多月,替那边处理掉许多杂事,又将长安城外的租田削减一些,换成铜钱接济教徒,至于阁内的用粮则换成更加廉价的陈米。他这些做法和秦棠姬开仓散财是一个效用,为的是让上头看到蚀月教已经尽了力。姐姐已经做了教主,还在替朝廷奔波征战,长安方面若是还要一直压制他们,连上官武也无能为力了。
虽然北方阁已经家徒四壁,李深薇时代添置的那些华贵家具都搬空了,但上官武还是暗中让各主事在家里低调地藏了些金银,也在秦棠姬那里留了好些财富,为的是一旦风头松下去,还是要立即将北方阁装修起来,长安市民最会看门面做人,当真寒酸下去就会一蹶不振了。
这时候朝廷已经不满足于搜刮长安市内的财物,削藩的花销远远超过皇帝的想象,不得不再从其他地方抠钱,就连竹、木、茶、漆这些商品都要十中抽一,普通的商税每贯又要多添二十,百姓苦不堪言。蚀月教的人员总数已经不再是最引人注目的因素,那隐藏在蚀月教水面下的巨大财富才是官府盯得最紧的东西。
他这样着意化解北方阁的力量,自然还有私心在其中。他一直担心秦棠姬若真的有些手腕,将北方阁撑持下来、拥趸上万的话,如果哪天和黄楼相遇,难说不会打得血流成河。这北方阁的实力如果削弱下来,姐姐或许还能压制住秦棠姬。
以姐姐的格肯定是戴上步摇就不肯摘下,都已经做过大王怎么可能还去做下属。至于秦棠姬,如今不做教主也没见她怎么样,他也只能赌将来也不会怎么样。
上官武悻悻然从北方阁回到江南,唐襄在教主阁后的庭院里锄土。问她为何秋锄土,她默默转过来对他说黄楼几年前种的那些牡丹都已经病死了,不能再留下去,她只能换一批花根栽种。
他在那时猛然就有很坏的预感,但真说出来就成了诅咒;他看见唐襄也是同样的神。
十一月黄楼传来消息,说田悦得了朱滔、王武俊的援助,在魏州自称为魏王,几名节度使结盟自立朝廷,战况恐怕又要升级了。上官武因之前这牡丹凋零的凶兆,想要她回来避避风头,话到了笔端却写不下去。他猛然想到许多年前在扬州将桃花斩碎,结果那满园的女子全都死去的惨事,心里更是惆怅。
他最终没能出言劝她,黄楼还是跟着李晟不肯回来,大约不久之后还要出战,他只能派了一千五百人赶到魏博去支援姐姐。其实黄楼在军营里也早有新弟子,他送人过去只不过是让她安心。两度参战以后,阁中弟子大多也很反感再去白白送命,要动员起来越来越难。
他也想起秦棠姬一年前说过“黄楼会栽在自己手里”,他现在已经模模糊糊知道秦棠姬的意思,只是出于对姐姐的那份寄望,连这预言都不肯多想,怕想多了会成真。
十二月时又有消息传来,说淮宁兼其余六州节度使李希烈勾结李纳、朱滔等在河北造反,自称天下都元帅、建兴王;李晟的军队归属于河东节度使马燧,马燧与昭义节度使李抱真不和,闹得内部也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天下战事马上又要打响,这一次恐怕再也不是一支神策军能摆平的了。他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好像在颤抖着等大唐帝国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