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武回到北方阁时还是严冬,安置完一行人以后就径直回到阁主馆内询问莺奴的况,馆内的二阁主三阁主都不敢开口。他见这些人个个面色难看,知道他不在的这一个多月必然有大变,头一回朝着众人发火,大骂了一声废物,转就往莺奴卧室去了。
众阁主也是第一次听他口出恶言,知道事碰到了他的底线,自然也无话可说。
大阁主才走不到十天,阁内就进了刺客,谁也没能看清这刺客是谁。饶是两名阁主、四名副阁主追上去,都让那人逃得无影无踪。这人对北方阁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是专程来找莺奴的。
更让他们无法开口的是,这刺客来过三次。
上官武推进卧室的门,只闻到一股非常刺鼻的腐臭。腐臭混合着极浓的血腥味,令人几作呕。莺奴的帘垂着,底下已经流满了污血,这景令人不敢相信他临走前有将她托付给其余阁主过!这难道不是乱葬岗、屠户院中的形?!
他箭步冲到边,拉开纱帘时,看到的已经不是一具人体,这只是几块碎尸罢了。
他一瞬间几乎是疯了,随后强作镇静确认了一眼那碎尸的头,真是莺奴,一半的脸都不在了,但确乎是她。
但是怎么可能?!他知道莺奴有一种奇异的功夫,只要她察觉他人有恶意,就能将之立即拒于千里之外。这样的她怎么会变成眼前的样子?!
他听到后几名阁主也跟了上来,旋即撞出门去,指着对方的鼻子暴怒道:“为什么不搬出来?!为什么不替她清理?!”
二阁主已经三十多岁,被他这弱冠男儿骂得不敢开口;三阁主轻声道:“实在是属下不能……这已算好的了,前几更加破碎,属下怕、属下怕搬动时掉了一块……”
他气得抽剑向三阁主劈了过去,这一剑快得他自己都没预料准,落在三阁主的脸上,顿时将三阁主的头切成两块。其余人见上官武气得杀人,都吓得退开三尺谁都没见过大阁主这样犯怒!更何况三阁主虽然自称属下,其实和上官武一样位列阁主,若是二阁主向霜棠阁报了此事,上官武是要受刑罚的!
一名副阁颤声告饶道:“上官阁主息怒,女圣虽然遭难,其实还活着,阁主不如……”
他也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因为在战场上已经杀了太多人,刚才那一剑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发出去的。一时间喘着气沉默下来,周围的气氛变得无比恐怖,没有人敢去看三阁主被劈成两半的头。
他压着气息说道:“对我如实说来。”
二阁主几乎是带着哭腔,将这一个月的变故长话短说了一回,说完的时候已经趴在地上。那刺客第一回来的时候是新月时,夜色漆黑中谁都没有看见其人的模样;三阁主发现刺客时,他已经从莺奴房中大步走出,跳上房檐扬长而去。等三阁主冲进房里时,莺奴已经惨遭分解。
虽然吓得六神无主,但三阁主惊觉莺奴尚且活着。随后几,众人一刻不离,守在小女圣边,谁料一夜看守的副阁主出门解手的工夫,那刺客又来了,将莺奴切得更碎,再次逃之夭夭。
虽然是深冬,房中烧着暖炉,因此尸已经**不堪,无人能忍受继续呆在她边看护,只能将房门关起来,每派人轮流在门前看守。第三次那刺客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报告看见他的影,但次打开房门的时候,这可怜女儿已经被剁得比酱还要细了。
上官武听到这里的时候,心已经由狂怒转为绝望。如果有人执迷于杀莺奴,一定是莺奴在世上留有什么非杀不可的孽缘。两年前三十六灵大会前有金主对他说“小心她一离了就被砍成酱”,难道真有此事真有此罪?可是她来到北方阁的时候只有三四岁,那么小的女子到底能在何人那里惹下滔天大祸,以至于这刺客要这样疯狂地残害她呢?!
他只觉中的空气都变得浑浊辛辣起来,被房中不断传出的尸臭呛得咳嗽了一下,垂下剑低低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就屏退了众人。
众位主事闻话,纷纷狼狈退场,二阁主跑出一段,又回头来拖走了三阁主的尸。
上官武回到那地狱般的卧室中,将所有的门窗全都打开,好让这令人窒息的臭气消散开去。其余主事不敢打开窗子也有可原,他们都害怕教徒们闻到怪味,擅自猜测。只是让莺奴活着闻到自己上发出的恶臭,连一丝干净空气都不能嗅,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不敢走得太近,怕自己的眼睛落在她这副体上都会伤了她的尊严,于是伸手用剑背去搭她的脖颈,大脉果然还在跳动。
头一次见莺奴时的那股恐惧又开始在他心头汹涌。美人化作尸骨,到底也是尸骨,谁也不能对着一堆碎赞叹她的美。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这堆碎又会拼回原来的模样,重新组成一个莺奴,人却又能对着这张脸赞美了好似她从来没有变成过腐。然而这美女和腐尸间的变换一旦被他看到了,腐尸仍是腐尸,美女却不再是美女;仿佛将一面照妖镜击碎,又好似将一层画皮揭去,从此他看到的莺奴就是腐尸恶鬼。
他自己也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如果有谁在他的这张皮上砍一刀,他的面貌就会变得一钱不值。当他转过头看着莺奴这滩破碎的体时,却知道这样的一堆腐还会变回绝世美人,恍惚中觉得自己为凡类竟有一丝幸运即便凡人的美貌不堪一击,但毕竟不需用自己的经历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