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楼微笑道:“他们三人的位置从今夜起其生前营下的兵卒都归我管,耳后要文弯月,称我一声副阁主,仅此而已。”
荒唐,那便是整整五千人,剑南道西川所有骑的胡兵、持刀枪的突骑都归她管,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是官府的兵士,怎么能归入一个赤脚农民结成的党派?!
他大怒,拍桌起,但转念只要自己还在蜀中,她小小女子能奈三军何,没有人会听她的话。于是忽然变脸一般敛起怒眉,眯眯笑着摆了摆手:“妾何必动气,区区五千人,平里看着玩玩有何妨,快把弓箭放下说话。”
她松下弦,但蚀月的弟子们还勒住怀中军士蓄势待发。这百人有自己的小头目,非常精明,懂得如何带领众人配合黄楼。黄楼缓缓走下跳盘,踱到那三具死尸面前,弯腰伸手将其上军中令牌摸下,一并挂在自己腰间缀满珍珠的蹀躞带上。她回过抬起头,见崔宁满臂拉弓,一支精铁箭已经对准了她。
她不动声色,将右手举起。只要她这只手稍稍一动,后的蚀月弟子就会立刻下手,令宴席变做修罗场。若是闹到这个地步,剑南道兵营就会大乱,还会永远缠上蚀月教这个毒瘤,或许当真如她所说,以后他连长安都不敢只回去了。
他将弓缓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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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黄楼又出现在军营,所到之处逢迎者耳后都有月纹。她再也不忌讳红妆,出现在人前时是以崔节度使的姬妾还是军中校尉的份,她都随人去说,仿佛早就刀枪不入了。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招数让节度使对她的嚣张视而不见,每每见着她走来,仿佛一团黑云压到军营顶上,从来也不见她笑一下。
她以前在蚀月教就惯看弟子练功,来到兵营也没有什么不同,崔宁分给她五千人玩玩,她每一早起来,就到高塔上坐了,看这群新弟子锻炼拳脚到上三竿为止,傍晚再练她就再来。这群新人不知蚀月教的名头,但听这位副阁主会说他们的家乡话,觉得十分亲切,耳后多个刺青也不算什么。先前的蚀月弟子也慢慢与这群人打作一片,逐渐不分彼此。黄楼是节度使的姬妾还是他们的副阁主,这区别也变得不太重要了。
入冬以后薄薄地下过一点雪,天气转冷,外头越发难熬。她有时想想自己当时若是没有投靠崔宁会是什么结局,若真是带着两千人在外营生,恐怕一窝的人也会反她。黄楼从小熟知这些草莽武夫的格,除了能给他们带去实在好处之外,再有道义分也不能做他们的头领。先前做山寇的这一年她已经算是铤而走险,况且她最早挑的这批弟子尤其凶狠,都是猛人。
吐蕃南诏将联合攻打剑南道的消息,自然也通过弟子们泄露了出去,只是近两年过去,吐蕃却并未大肆活动,不知是韬光养晦还是放弃了此地,军中对这假消息很有怨言。只因为有这传言,每旬平白要多练好几个时辰的武。
百姓自然是不喜战事,放在平这些兵将也不可能希望战火连天,但这消息越拖越久,整提心吊胆地防着却又叫人心烦。剑南道西川拥兵也不过五六万,安史之乱后本就人口凋敝,哪里来再去增兵,这五六万人就是一哄而上,哪能敌得过敌方两国的兵力。早晚都是要死了,军中气势衰弱,只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趁着战事还未打响,到处去花天酒地。这仗要打不如早打,人抬头看着天都知道快要变了,不如打个你死我活。
黄楼也盼着这仗早打,不为别的,这一仗就是她翻的机会,如果赢不了,她的付出就会化作东流水,以后她黄楼就是蚀月教永久的笑柄,连弟弟也会因她而遭人耻笑。她实在太想赢了!
她这时候已经一心扑在军中训练,有时会把江南的霜棠阁抛到脑后,早就不去想做不做教主的事,若是能做女将军,一个蚀月教主何足挂齿。她有时做起梦来,连李深薇也不放在眼里。她以为蚀月教也已经将她和两千弟子忘怀的时候,唐襄来了。
唐襄来的那只单骑,冒着细细小雪几乎是冲进军营,门口的守备根本拦不住她。她骑的不是别人的马,是李深薇的宝霜。有蚀月教的弟子宿在门附近,见到她恍如隔世,匆忙去拦要拉起警铃的守备大哥,连连说是贵客。
唐襄认出一二旧时弟子,飞下马。她快要二十五岁了,还是那样严肃的一张小脸,仿佛掌霜掌雪的天女。她绷紧了双唇问他:
黄楼在哪里,带我去见黄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