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捻了捻山羊胡哈哈大笑,仍叫她仔细倾听。
唐襄这才抬头去看,看见那女子的发髻竟然是黑布包缠的,用数枚铁簪插住,她本人竟是一副胡人面孔,宽目长眉、颌骨如削,一对鲜红滴的薄唇。几绺真发从那缠头布下面散出来,如软金一般。这女子不全然是波斯大食人的长相,或许与回鹘或九姓胡人混过血,使得面貌比这两者都柔和许多,胡人中也是十分罕见的美女。
唐襄才有半句“不知为何,与薇主有半分相似”,就听见那夷女婉转唱道:
“章台竟筑,看晴丽光,半顷海棠。云鬓香衣凭玉阑,顾盼几多失惘。朱衡玉彀,锁纱笼,醉洗半面妆。红树翠翠,一枝露重漏长。
歌噎平雁落沙,孤影成画,笑步摇参差。枕剑独眠风月里,梦乡不是梦乡。兼扫残英,半押杜康,何处不郎。看我痴狂,量卿不遑多让。”
扬州虽然烟花遍地,从街头卖武的夷女口里听见宫调念奴却是件稀奇事,而且这女儿一副胡相,腔调倒是正统的长安口音,但这些都不是最叫唐襄惊奇的最叫她惊奇的是这女子口中唱的不是别人,就是深薇教主,讲的正是薇主与鱼劫风的往事;再看看这两人的扮相就更无疑,这少年演的就是鱼劫风。她不知这事竟然传得这样远,想凑上去看看仔细是什么人将薇主的私事搬到街上来演,但近了些也未见这二人耳后有月痕。
她惊疑回头去看朱玉藻,他仍旧背着手兴致盎然地听着。她低声问:“你认得这两人?”
朱玉藻摇摇头,反问道:“这唱得不好么?我看开元时永新娘子唱歌也不过如此。唐阁主平公务缠也罢了,人到了扬州都不听歌。”他顿了顿,指着那位白衫少年道:“这位扮鱼宫主的才是一绝呢。”
唐襄再定睛看,台上二人抵剑挪步位置转圜,轮到那少年面朝观众。朱玉藻说的果然不错,那少年侧过脸来,是汉人模样,姿容极为流丽,要说这是鱼劫风,鱼劫风倒被他比下去;这少年大约十五六岁,面如白玉,一对富贵凤眼,颜色丽合度,比起年少时的鱼宫主是少了些真正的少年气概,有些妖艳惑人的风,看上一刻就使人犯醉。
难怪这武艺引来如此多的少妇若女观看,朱玉藻低头看看唐襄也出了窍,轻轻拍了拍她,道:“怎样,倒可以请回去让薇主听一听这对玉人唱歌。听他二人说,诗从摩诘先生,武从前朝将军,可不是凡类。”
唐襄嗔道,薇主和鱼宫主的困局你莫不是不知道,这戏演到霜棠阁去也太难堪了。
朱玉藻笑了,唐阁主,可这霜棠阁现在是你做主啊,这样的仙子下凡,你也肯放过?
大阁主总当我还是小孩子,任意戏弄。纵是我贪恋男色,这一对难道不是既成的眷侣,可以拿我的手拆散?
贺喜恭喜,这少年是女子的兄弟,不是一对鸳鸯。唐阁主动了心,迎回家去不过一句话的工夫,老夫已盼着抱上小小甜儿。
这话一落,唐襄一拳已经打在朱阁主腰上,惹得后者哈哈大笑。唐襄叫道,那小竖这样的富贵官相,何时与我们这等邪教狼狗混到一起去,大阁主都听了他师从王右丞,不定是哪家的贵公子,装作破落户儿蒙骗良家的!
这头还在吵闹,忽来一阵狂风破空,人群头上踏过一个红影,直飞艺台而去。那红影大喊“闪开”,一头踢倒好几个围观者。众人初时还以为这是为表演设计的,还有一两个鼓起掌来,直到那红影落在台上,是名还未及笄的女子,伸手就夺过少年手上长剑,喊道:“借我用用!”才知道这红衣少女竟然像是真的被后头什么人追杀,这是借人潮做盾,她自己面无人色,汗水已经透湿红衫。
唐襄的目光定住了那少女的额头长着一枚红痕,这是
这是秦棠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