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三个宗教的信仰圣地,东西方信仰的世界中心。
正值午夜,鲍德温在举行宗教仪式的大门前脱下净白的长袍,露出长袍底下麻风病那人生斑、起结节的粗糙皮肤。虽然浑身裹着纱布,但还是能看出他的脚掌已经溃烂,但却不感到疼痛,他的手如鸡爪般萎缩,步态异常,口角歪斜。
鲍德温跛着脚,走进一个狭长的大厅。隐藏在暗处的护卫退了出去,合上大门。
两排青铜圆柱撑着穹顶。圆柱旁放置着高高的细脚香炉,火舌在香炉中跳动,狭长的大厅里弥漫着熏香、白烟。
大厅的尽头,是圣子受难的十字雕像,神龛上摆满了烛台,闪烁着火光。
鲍德温跪倒在圣像前,亲吻着圣像的脚背,祈祷着:“将它带走,乞求您的怜悯,请将它带走。”他向圣子祈祷,希望他的神能够带走他体内的病魔。数年来,无数个夜晚,他乞求了无数次。
不知祈祷了多久,气温渐渐降了下去,火盆里的篝火已经熄灭,但他却毫无感受,他察觉不到冷暖。但他却能感受到血管的跳动,是如此的灼热,他闻到了空气中的恶臭,让人难以呼吸,但他却已经习惯,那是他肌肤腐烂的味道。他的身体瘦弱、畸形,就像是个死人的骷髅。他快死了,病魔已经折磨了他太多年,他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他仍在坚持着向神祈祷,但神却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加隆的心灵感应穿过数十公里的沙漠,来到这大半个世界的信仰中心,穿过夜空和无数人的睡梦,来到这位于王宫堡垒顶端的狭长大厅。
忽然间,鲍德温听到一串急速的低语,犹如夜深人静时秋叶的沙沙声。
“你是谁?”他问道。
“我是世界,是宇宙,是大地,是空中的风,是天上的云,是世界万物。你呼喊我,你难道不认识我吗?”
鲍德温想到他的神,但是这肯定不是他的神。一种古怪的寒流渗入他的四肢百骸,但他本该感受不到冷暖,他不知觉地,以习惯性的动作在胸口画了三次十字,就像他每次祈祷前和祈祷后那样常做的。
他突然听到电闪雷鸣,感到脚下震动崩裂,他感觉到自己在往下掉,那个声音依旧在黑暗中低语,很快四周被雾气笼罩,看不清地面有多远。
迷雾忽地散去,乌云裂开,露出蔚蓝的天空。鲍德温一动不动的躺在一片微风吹拂的草地上,脸色苍白,眼睛半睁半闭。他再次感受到了,他的身体恢复正常了,风吹拂的感觉,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你呼唤了我。”
鲍德温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于一个看不起面目的青年的目光相遇在一起。
“你是谁?我召唤了谁?”他鲍德温问道,却感觉就像是在睡梦中开口说话一样,费了好大的力气也说不清楚。
“我是万物,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他。我是人类精神的聚合,我是宇宙初始与终结之源。我是万物归一者。”
“你是我的神吗?”
“我是你的神,但不是你信仰的那个神!”加隆假扮的青年忽然怒声咆哮,“他是一名背弃者!他辜负了我的初衷。”乌云忽然密聚,蔚蓝的天空立马昏暗了下来,远处的天空响起了雷声,闪电划破长空。
“回答我,背弃者的信徒!”加隆大声喊道,“你为何呼唤我!”
“我——我——”鲍德温咬紧牙关,想要说的话却怎么可脱不出口。这时他看到草地四周,出现了输不起的模糊轮廓,一个头和两个巨大的翅膀,洁白的羽毛低垂着,上面闪烁着点点亮光,其中一个甚至很像他小时候意外去世的朋友,站在四周无数模糊的轮廓人影中,用微弱的声音向他呼唤。
“相信祂!相信祂!鲍德温!”
于是鲍德温说道:“我恳请您,带走我身上的病魔。”
“为了我弃绝圣子吧。鲍德温!”
鲍德温沉默不语。他的那位小时候的友人再次呼唤道:“答应祂!鲍德温!答应祂!鲍德温!”四周那些长着巨大翅膀的模糊轮廓人影中又有几人在向他呼唤:“答应祂!鲍德温!答应祂!鲍德温!”呼唤的人影里有像他母亲的,有像他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