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千恩万谢,送走他们以后,众人就地休整,第二天才继续向西搜寻。
  西行路上,高山密林,空谷回音,人迹罕至,再也不见荒径古道,全凭感觉在林中在山上攀爬穿行。
  在不见阳光的深林里,有时静得能听到枯叶在脚下破碎,有时山雀展翅的喧嚣,淹没远处传来的野兽吼叫,抬头看不见天空,低头看不见影子,仿佛身陷无尽黑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能感觉到的只有阴冷,和作为个体的渺小与无力。
  前行的队伍士气低落,不过所幸杨丛义等人吸取先前的经验教训,几天行程下来队伍并未遭遇危险,这一点最令杨丛义心安。
  至于搜捕逃犯,也很少有人再提起,在这种深山密林,莫说二三十人,就是成百上千人藏在里面,他们不想出来便不可能找到。况且在这里生存都困难重重,哪还有心思搜捕逃犯,能完好无缺的走出去就是万幸。
  然而对于逃犯,还是有人念念不忘,那就是张彪。作为从业八年的老捕快,抓捕罪犯追捕逃犯,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只要得到命令他就会不折不扣的执行,他是捕头,与这帮偷奸耍滑混日子的捕快不同,他有自己的理想。
  村民们都说虎头岩西边去不得,张彪以他八年捕快办案经验判断,西边的危险也许跟毒虫猛兽无关,而是隐藏在其中的黑暗。在太湖县苦熬八年,这次来到怀宁便是他的机会,只要立下功劳,便有日后升任的资本。
  “你们看,那山好奇怪?看起来像不像妖怪头?”忽然有人喊道。
  “山有什么好看,黑乎乎的,哪儿不是妖怪。”
  “不是,你们看那山真是很像个什么东西。”说着伸手指给众人看。
  “那么远,哪看的清楚,你想什么就是什么了,走吧走吧,赶紧找个好地方休息,在磨蹭天都要黑。”
  大家这些天已经见过不少雄山奇石,见多了自然不觉得奇怪,爬山腿都要累断了,看着无边无际的群山都要烦死了,谁还有心思猜它们看着像什么,只想着今天能早些找到落脚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张彪手指一座怪石嶙峋的孤山道,“都加把劲,上那山上看看,今晚说不定就在哪儿住了。”然后转头问道,“杨哥,你说呢?”
  杨丛义看了看,道,“我们想的一样,那山上石头多树少,藏不住野兽,在那儿落脚应该不会有危险。”
  张彪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着众人爬上那坐孤山。
  爬上山顶太阳还没落山,由于整座山除了山顶生有茂密树木,从上往下看能将整座山看得一清二楚,这正是露宿的好地方,任何稍大的野兽要过来凑热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毫无疑问,众人今晚便要在此处落脚。
  确定安全之后,杨丛义就不用再担心什么,让大家就近休息,不要落单。其实这些天在山里他们已经学会抱团取暖,时时刻刻都不会单独行动,就连撒尿也要找人陪着去。
  杨丛义看张彪满怀心事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便问道,“张捕头有事?”
  张彪道,“杨哥,你对这次任务怎么看?”
  杨丛义笑道,“你怎么还在想任务,深山里危机四伏,我们能保住性命就很不容易,再说山这么大到哪里去找逃犯,万一遇上土匪更糟糕,我看咱们先想办法保命。”
  张彪道,“这恐怕不行,我们是奉命进山追捕逃犯,只在山里逛一圈,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回去没法向李大人交代,也会丢了太湖县的面子。”停顿一下后,接着道,“你听,山下好像有一条河,我们明天就顺河走,肯定会有收获。”
  杨丛义的确也能听到河流的声音,沿着河流走一定会碰到人,但在这山中除了土匪还会有谁?不能带众人涉险。于是回道,“逃犯一定要找,但首先得注意自身安全,我们在山里孤立无援,不能乱闯。村民们一再叮嘱说虎头岩西边不能去,我们不能听而不闻,他们十几年不敢去,里面定然隐藏着很大的危险,我们不得不放在心上。虎头岩我们肯定要去,如果真有问题,回去向李大人、何县尉如实上报就好,我们势单力薄,应该不会怪罪我们。至于山下的河流,我也听到了,河流向哪个方向我们不知道,怎么好顺河走,要是它不是向西流,我们顺河走就偏离方向了。”
  张彪只得点头道,“也是,不知道小河流向确实不好跟着走。”随即又问道,“杨哥,你知道虎头岩在哪儿?”
  杨丛义无奈的笑道,“我哪里知道,我们一路西行奇山倒是见过不少,却没发现虎头模样的山石,也许我们这些天已经偏离了方向。”
  张彪道,“错过了虎头岩,我们还继续向西走吗?”
  杨丛义坚定的回道,“不,要是真错过了虎头岩,我们就要停下来,不能冒险。”
  张彪听后没有再说话,杨丛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都累了一天,先休息,等养足精神我们明天再商量。”
  张彪心里有想法,明知西边是危险地带,他也必须要去。办这种大案的机会并不多,若不抓住,又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升迁,很可能一辈子都要窝在太湖县做一个小小的捕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他们怕死不敢继续西行,他便要独自行动,绝不能错过这个立功出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