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却正色道,“人无信不立,你既愿意去学堂读书,我也同先生们招呼过了,便不得轻言更改,否则让学堂的先生们怎么看你?再者,学问一途本就艰苦,今日是你大姐归家,过几日又有戏班子来府里唱堂会,今后还会有种种事故,若一遇着事就想着撂下学问,吃不了做学问的苦头,那便趁早别学了。”
程夫人虽然疼爱孩子,却不溺爱,尤其是在读书这件事上,半点也不纵容着程锦,既然要学便踏踏实实,心无旁骛地学下去,若坚持不下去,又何苦浪费时间?
程锦被她说得脸红,“阿娘,我错了。”
“知错便好。”程夫人脸色一缓,摸了摸她的头,“我知你想同你大姐说话,这几日你便住在她院子里,等下学回来,再同她好好说话也不迟,你大姐学问好,功课上你可多同她请教,若是她知道你为了她,不愿意去学堂,心里也不会痛快的。”
程夫人是书香门第出身,程明志他们虽可蒙荫,但她还是一门心思想让他们考科举,搏个好出身,于是便力主设了这个族学,当年程老爷子还在世,和宫里的程妃对此都是大力支持,于是族学便这么办了起来,原只是请了一两个先生来给家里的孩子们启蒙,后来程平得了承恩侯的爵位,便在侯府对街赁了一处院子,请了好几个先生,不仅给家里的孩子启蒙,程氏族里的孩子也能在此读书,每日里书声琅琅,倒是给京城暴发户程府添了几分书香味儿。
族学中主事的范先生虽只是个屡屡落第的举人,但素有才名,程夫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托了娘家的关系,才延请他来族学中教书。
程夫人虽是书香门第出身的侯夫人,但在范先生面前却十分客气,可见范先生学问之精深,如今在国子监女学中屡屡拔得头筹的程钤,也是范先生一手教出来的,程氏族学虽然兴办不久,但先生们的水平却非泛泛。
范先生对侯府这位天生痴傻的五姑娘早有耳闻,却是第一次见面,对她离奇的遭遇颇感兴趣,见她如今眼神灵动,活泼中还带着稳重,行事颇有章法,半点看不出痴傻的痕迹,心中更是讶异,常听人说幼年逢遭大难之人,往往今后会前途无量,这位五姑娘说不定还真是那等有大造化之人。
“你可识字?”范先生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她的回答,毕竟痴傻了十几年,才好了几天,自是不可能读书识字。
“我昨日借了《千字文》《百家姓》《千家诗》和《程氏选文》,这四本书已经能够背诵,里头的字也都记下来了。”程锦脆生生地答道。
范先生却微微皱眉,一个未开蒙的孩童一日便背下四本书,且已经认下了书中的字,简直闻所未闻,便是不世出的天才也不可能如此。
他料定是姑娘家要面子,不愿意同那些四五岁的蒙童一块儿读书,而扯了个谎,但读书做学问最要紧的便是脚踏实地,来不得半分虚假,更不应有如此虚荣的心思,如此做派已经先惹了他不喜。
但程夫人在这儿,他也不好当面训斥程锦,便存心给她个教训。
“百家姓第三十九个姓氏为何?”范先生捻着胡子问道。
程夫人有些不虞,程锦昨日才刚读的《百家姓》,范先生就用这么偏的问题考校她,未免太过了,依她看,还不如让程锦把书背上一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