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暗淡,余晖寥寥,残阳如血。
陌小苏跑出了洞穴,头也不回地顺着那林间小径往西而去。此刻,她的心情着实烦扰。甚至有些埋怨爹爹,竟和这般魔头厮混在一起,却让她寻得如此辛苦。她一口气跑向那小径的尽头,才发现已是绝境,脚下是那陡峭的崖谷,四面皆是那巍峨的群山。重峦叠嶂,壁立千仞,深不见底。待她回头看时,才发现方才那座洞穴,竟生在这群山之巅。
穷地之险,极路之峻。
入了这等绝境,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般屈服这魔头,当了他的徒弟,随他一同作恶多端,臭名远扬。不行,绝对不行。陌小苏紧握拳头,怒瞪双眼,立在这山巅之上,寻思着该如何是好。
“姑娘,过来,老夫带你离开此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崖壁之下传来。
闻得此声,陌小苏不由得心跳加速,神色紧张。她缓缓转身,回过头,瞟了一眼那崖谷边,并未有甚异常之处。便暗自纳闷道:这岛上的妖怪着实太多,真是防不胜防,看来须得处处小心谨慎,尽快想个好法子,将爹爹救出去。
待陌小苏寻思之际,一只穿山甲从崖壁下方露出一张满是胡须的瘦尖脸,看那模样也是活得甚久。它见陌小苏甚是疑惑,又极其紧张地望着它,便迅速从崖下爬上来,立在一块崖石上。随即,又竖起它的小短脖子,将坚硬的细尾盘在脚下。又拿起前爪捋了捋鳞片,两只小眼睛发着光,忽闪忽闪,细细打量着陌小苏。
原来是只穿山甲。陌小苏曾经见过这类野物,可惜爹爹从不让她触摸它们。记得有一年,爹爹炮制药材之时,有一只小之又小的穿山甲混入其中,她见其在药水中挣扎,甚是可怜。便趁爹爹不在之时,将那只小可爱抱走,藏在被窝里。可惜的是,过了几个时辰,待她再去看它之时,那只小可爱竟然不见了。
不远不近,两两相视。
半晌之后,陌小苏觉得这只穿山甲并无恶意,便试探着说道:“你刚才说甚?”
穿山甲扬了扬短脖,将尾巴竖起,两只前爪紧握,甚是威风地说道:“老夫带陌姑娘离开此地。”
“你,你怎知我的名讳?”陌小苏一脸茫然,不由得惊叹道:这些精怪真是无所不能,比那算卦之人还厉害许多,未曾开口便将名讳都能言出,也着实厉害。
“陌姑娘乃是老夫的救命之人,怎可能将恩人之名忘却。十年前,老夫甚小,顽皮撒野,不听长辈之劝,非要去那雪地中打滚撒泼。不慎落入了陷进之中,同那些山野之货一起被郎中拾取回屋。又用那雪水洗得甚是干净,再放入坛罐之中。如此这般,混着那又苦又涩又刺鼻的药材汤子,着实忍得幸苦。彼时,老夫便以为会命绝于此。未曾想,一双小手将老夫从药罐子中捞出,还用那山泉将老夫身上的药汤味洗得干净,又放入甚是柔和的床榻之上,盖上那香喷喷的被褥。犹如那梦境般,让老夫觉得死而复生,甚是幸运。”穿山甲晃着脑袋,捋着胡须,走着八字步,讲得头头是道,吐沫四溅。
待陌小苏正欲开口之际,那穿山甲对她摆摆手,示意听它说完,又缓步走至那崖石之上,言道:“陌姑娘虽为凡胎,却非凡人。在你的体内,潜藏着一股神秘的灵气。这股灵气乃是万物成仙之需,闻之不死,触之入道,食之成仙。以至十年前,老夫在陌姑娘怀中待了半晌,便觉得体内经脉四散,灵气涌动。睡醒之时,便能听清人言,悟其道理。虽觉得甚是恐慌,却也知遇到有幸之人,怕再让陌姑娘忧心,便独自离开。此后在荒野呆了数百年,甚觉世间已无可言语之人,便来至这野孤岛,意入妖道,以报陌姑娘之救命恩情。”
这般巧!巧之又巧!
如此说来,我便是它的救命恩人。陌小苏细细寻思道,便渐渐放松警惕,一本正经地望着那穿山甲。见它甚是憨厚地抿嘴笑,不由得扑上前去,紧紧抱住它,就像是见到一个久违的亲人般,倍感亲切。
“陌姑娘,速速离开老夫,不然老夫会将你体内的灵气吸走,若是闯了祸事,想离开此地就来不及了。”穿山甲未料到恩人这般热情,见其不管不顾,飞身而来,急切地说道。
“不就是灵气吗?看不见摸不着,你尽管用罢了。反正对我来说,也无甚好处。若是能将这灵气用尽,能随心所欲地做个凡人,不用日日为此提心吊胆,那才算是幸事。”陌小苏泪光闪闪,哽咽着说道。
就这小会儿功夫。陌小苏的衣衫之上,便已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光芒,那些丝缕光芒缓缓注入到穿山甲的鳞片之中。
此时,那穿山甲周身的鳞片便开始泛起浅浅的白光。那鳞片随着它增大的身躯渐渐变大,变得通透而富有光泽。从上而下,直至全身,银光闪闪,甚是气派。就如那天界之将,威风凌凌,气势如骄。
“陌姑娘,老夫失礼了!”那穿山甲听闻过妖界流传的柏树精之事,就因那柏树精贪食灵气,惊扰天界,被上神带走,从世间消失,未入妖界,不知所踪。想到此,穿山甲便用力将陌小苏推开,而它却跃至那崖壁之上。
陌小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至那密林之间,正好砸在那草精的身上。原来,那草精跟随着陌小苏来至崖边,见她在那里踌躇不前,不知所措,独自伤神,甚是无聊。便寻了个温暖之地,休憩片刻。没料到,就这般功夫,便祸从天降,砸得它筋骨具散,现了原形。不由得呵斥道:“哪个小妖,这般不长眼,竟敢玩偷袭,难不成是活腻了!”
陌小苏也疼得跐牙裂嘴,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见那草精被她撞得散了枝叶,甚是不忍心,正欲开口言语。忽见一团银光,从那崖边闪至她的眼前,伸出粗壮的爪子,折断一根竹子,一把将她拎至那竹子上。然后,咬着那竹子往山崖奔去。
一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
“你,你个大胆的穿山甲,竟敢将洞主的爱徒偷走,我且回去告知洞主,让他将你的小命收走。”那草精见陌小苏就这般消失在它的眼前,甚是惊恐,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洞主还不得将它撕了。想到此,那草精便慌不择路地往洞穴跑去。
而此时,殷寒刚从那魔障出来,心情甚是不悦。皆因那陌易的鬼门十三针研修的太慢,如此算下去,等待的时日着实太长。
魔界一日,人间一年。若是等那幻烟在魔界复了元神,再来野孤岛之时,想带着灵女离开,甚是不易。恐怕到时候,连灵女也落入了魔界之手,那他将永无翻身之日。正在烦忧之际,忽闻那洞外传来草精的尖叫声,便知定是那灵女出事,慌忙来至洞口,一把将那显出原形的草精捏在手里,恶狠狠地呵斥道:“陌姑娘呢?出了何事?”
草精吓得浑身颤抖,将那事情的原委细细述之。
殷寒得知灵女竟被那穿山甲带走,勃然大怒。便将那草精一口塞入嘴中,细细嚼之。待将那草精的枝叶和惨叫声一并咽下之际,又挥手将那崖壁上的野藤精招下。
那野藤精见草哥死得如此惨烈,连渣都没留下一丝,甚是慌张地从崖壁上跃下。战兢兢来至殷寒跟前,偌大的脑袋低垂着,又鼓又大的圆眼偷偷瞟了一眼殷寒,便又知趣地低下头。
那殷寒见野藤精来至身边,便跨上它的头颅。又从怀中拿出那蛇骨扇,仰面一声呵斥。那野藤精便伸出细长的藤条,像一只巨大的蜘蛛般,麻利地钻出洞壁。
哪知这野藤精的脑袋着实太大,被卡在那洞口处。它憋足了劲才将那洞穴撑破,跃至那密林之间,向崖边走去。
原来这双生穴位于山巅之上,除了地下有一条密密通道之外,别无它路。而这条紧邻崖壁之路,不过是殷寒用来赏景之用。
此时,殷寒已经骑着那野藤精来至悬崖边。他紧拽住那野藤精的藤条,控制着它的方向。见四周并无那陌小苏和穿山甲的影子,便驾着那野藤精,往崖谷奔去。
那野藤精也着实厉害,顶着个大脑袋,探出无数的藤条,像极了那东海之中的鱼怪。那藤条着实够长,约有十来丈,且力道够强,攀在那崖壁间,甚是紧密。使得它爬在那陡峭山崖之间,轻松自如。而殷寒则凌驾其上,目视四方,紧紧地盯着那一草一木之间的细微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