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元素激流裹着维克多在空中疾速飞行,亚速尔塔山脉怪石嶙峋的景象正飞快后退。维克多尽量舒展身体,增加风元素激流的托举面积,一头扎进环绕高山的迷蒙云雾,并钻出一个通道,随即又被云雾填满。受到惊扰的雾气追逐他,在空中划出一道明显的弧线痕迹。
几乎每个人的童年都憧憬过自由飞翔,维克多将儿时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这不是他第一次飞行,在兰德尔领的时候,他就曾做过尝试,但效果不尽如人意。直到上一次的神庙之战,维克多在月神圣物的作用下,精神属性上限永久提升两点,对风元素的操控有了可观的进步,再凭借风精灵之翼和轻灵之体这两项天赋战技,让飞翔成为可能。
兰德尔探险队营救贝尔蒂娜期间,维克多抽出空闲,利用亚速尔塔山脉的落差,试着学习飞行技巧。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自由自在地翱翔天际仅仅是梦想,其实不可能实现。
维克多从悬崖上起跳,能飞一小段时间。但这以其说是飞,不如说是借助气流进行高速滑翔,强悍的肌肉力量和卓越的体能完全派不上用场,单纯地依靠精神力量,通过操纵气流来完成空中转向。所以,维克多滑翔的时候没有身心合一,也没有心灵之火,笨拙的可以。什么速度调节、什么兜圈子、什么调整高度,这些都不用想,滑翔速度能快不能慢,角度越小越好,高度也只会越来越低。
最要命的是,同时维持高强度的风精灵之翼、风行和轻灵之体,维克多的精力消耗快得吓人。比较成功的一次滑翔测试,维克多以2.3米每秒的速度,滑翔6分钟,跨越70多公里的距离,然后就开始表演高空自由落体。
幸好,维克多有虚空行走这个保命技能,否则他也许是第一个死于跳崖的圣域强者。
如果事先准备一副降落伞,或翼装飞行服,维克多的滑翔体验也许会更好一些。可惜,当时的情景不允许维克多做这些准备,他非但没有飞行道具可用,刚刚还用过最关键的保命技能。
虚空行走处于冷却期也就算了,神术指环最后一个神圣庇护也被用掉了。要知道,米勒老头加持的神圣庇护已超越了5阶神术的水准,不仅能保护维克多的灵魂结构,迅速补充精力,还可以重置虚空行走。
维克多果断跳崖,采用风元素滑翔的极端方式离开亚速尔塔神庙,其实没有任何安全保障,但他仍然认为自己选择非常正确。
选择飞走,还有一线生机。留下来的话,必死无疑!
又或者,沦落到比死还惨的境地。
风元素激流托着维克多穿破云层,飞跃一处险峻的山隘,墨绿的森林和红褐色的岩壁映入他的眼眸,在森林带和石壁交接处有一个亮点,与维克多记忆中的瀑布深潭相互重合。
维克多尽最大努力调整风元素激流的冲击角度,朝着深潭的方向快速滑行。他几乎是贴着亚速尔塔山脉的悬崖峭壁,又飞了差不多10公里,终于来到瀑布的斜上方,可以准备着陆了。
风元素激流失去约束,化作一股狂风,无力继续托举维克多的身体。哪怕他持续运转轻灵之体,仍然朝下坠落一百多米的高度。瀑布冲击水潭的声音震耳欲聋,墨绿色的湖面在维克多的视野中迅速放大。快要撞进水潭的时候,维克多于半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跟头,脚尖朝下,笔直地刺入瀑布深潭,咕咚一声,激起一团不大不小的水花。
维克多的入水姿势无可挑剔,堪称完美,在潭边饮水的一群白尾麋鹿却不懂得欣赏,反而吓得四散逃离,见后面没什么动静,才停下来,好奇地抖动耳朵,回头观望。
隔了许久,维克多才从水里冒出的脑袋,一步一步地走上岸边。他光着脚,全身都湿透了,头发和眼睛已变回普通的黑色,左手提着炼金师的符文剑,右手紧紧握住两把神器骨刃,整个人看起来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上了岸,他动作矫健地闪进旁边的树林,找到一颗枝干虬结的古树,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上树杈,然后徒手挖开一大块泥封的树皮,从掏空的树洞里面取出衣甲和包裹。
维克多在三个多月以前,选定这处瀑布深潭作为紧急降落点,提前准备好了一些补给。事实上水潭下面还藏着一根长矛,但他现在手里有元素符文长剑,那支用精铁打造长矛就用不上了。
他吐出含在嘴里的妖精女王之心,打开包裹,先取出一小袋药粉,倒进口中,合着唾液囫囵咽进胃里,稍微喘息了两秒,然后解开破损变形的贴身内甲,胸口的位置立刻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刚刚从高空撞击水面,内甲断口的边缘割破了维克多的胸肌,流出少量鲜血,但他还藏在水下的时候,伤口已接近愈合,对行动没什么妨碍。只是他的精力接近枯竭,双生天赋树中的高等精灵血脉强制进入休眠状态,绝大多数超凡战技暂时都无法使用。
维克多解下破损的内甲,重新换上一套备用衣甲,稍微休息片刻,开始检查自己的状态和武器装备。
他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量非常虚弱,只能维持水雾之魂和风行,没办法具现虚空风元素,几乎所有的主动天赋战技全都不能用,好在X-3仍然在努力工作,能使用早就被火焰之心取代的超限战技。也就是说,维克多现在的超凡力量跌落到白银初阶,和十多年前的水平差不多。
不过,人类血脉的潜力在这种时候就凸显其优势。生命坚韧天赋为维克多带来超级力量、超级体能、轻微元素抗性、自愈,再加上X-3的超限状态和深度心灵之火,以及最重要的知识拼图,他的综合实力仍然有黄金级以上的水准。
武器装备方面,维克多换了一身普通的复合皮甲,一件变色斗篷,一把瑟银战弓,两筒精良羽箭,长、短剑各一柄,外加十口飞刀。这些仅仅是三级源血民兵的制式装备,没什么特别之处。维克多为自己打造的超凡装备,包括“裂魂”、“幽影”和萨隆魔铁内甲要么丢失,要么损毁,一件都没剩下。但最让维克多感到可惜的是米勒神父赠送的神术指环,四个神圣庇护已全部耗尽,神术戒指毁于虚空行走。
维克多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找出一个小袋子,把西尔维娅的蝎尾狮骨珠,米勒的紫金币护身符,还有“妖精女王之心”统统装进去,把袋子挂在脖子上,塞进皮甲里面,靠近心脏的位置。
他拿起外形酷似破旧骨刃的“死神双翼”挥舞了两下,并没有察觉到这对古代神器有什么非凡特性。按照蚁人女皇的说法,负态属性的古代神器只能由恶魔种和原生种持有,维克多作为半精灵应该可以使用才对,但它们却没有产生特别的反应。
也许是因为,“死神双翼”在虚空行走的冲击下,受损严重,没办法向新主人回馈超凡之力。但这个问题可以留到以后在慢慢研究,维克多随手将两把骨刃镰刀别在腰带上,拿起元素符文长剑,手指轻轻抚过明亮的剑身。
他并非超凡骑士,不能完全发挥这把长剑的真正力量,但剑是用萨隆魔铁和其他贵重金属锻造而成,容纳元素的特性和“裂魂”刺矛完全一致。也幸亏,元素符文长剑蕴含萨隆魔铁,在维克多滑翔的时候,吸纳了风元素,产生元素化的效应,大幅减轻自身重量,否则维克多当时只能扔掉它。
元素符文长剑在维克多的手中,其实和“裂魂”刺矛没有什么差别。他握持剑柄,心里就多了一些底气。
只是,这份底气实属虚幻,等于没有啊。
维克多现在回想自己“看见”的怪物应该不是真正的蜘蛛女士,而是蚁人女皇的完美之躯。但这种形态完美之躯恐怕并非出自蚁人女皇的意愿。否则,祂在和维克多交锋的时候,使用这具躯体,维克多几乎没有任何绝境翻盘的机会。
换句话说,半精灵半蜘蛛形态的完美之躯另有来历,绝不是蚁人女皇可随意使用的工具。
无论如何,酷似蜘蛛女士的完美之躯对维克多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感觉像是灵魂伴侣。维克多借助和西尔维娅之间的情感,才截断了彼此的灵魂联系。可他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掌控也是个事实。
心灵主宰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太阳精灵的血脉本能比维克多想象的要强大许多。这本来都没什么关系,可面对半精灵半蜘蛛的怪物时,却成了维克多的致命缺陷。
彻底转变为太阳精灵,曾经是维克多的一张底牌。现在,如果他放弃人类血脉,选择晋升太阳精灵,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
非但如此,维克多连太阳精灵的血脉天赋都不打算继续使用,他担心这会使得自己重新连接“蜘蛛女士”,从而暴露自己的位置。
暂时封锁大部分的精灵血脉天赋,维克多的战斗能力大打折扣。最糟糕的是,他的有效感知半径,从22公里降低到4公里左右。
对于大多数黄金级的怪物而言,4公里的距离还不足以形成空间上的战术优势。维克多先发制敌的机会减少,遭遇战的风险则大幅提升。
幸运的是,维克多刚刚通过风元素激流,滑翔40多公里,虽然路程不算很远,但他几乎是直线飞跃亚速尔塔山脉中的天险。高阶蚁族想抵达这处深水潭,至少要花一天的时间翻山越岭。这还没算上,它们大范围搜山所需要的时间。
运气好的话,敌人也许三、五天之后才能找到维克多的痕迹。维克多估算自己潜伏在原地休整,两天之后,可重回巅峰状态,如果赶路的话,则需要五天。
不过,这处瀑布水潭毕竟属于蚁族主巢的势力范围。维克多不清楚蚁人女皇和蚁群目前的情况,他还是决定尽快离开这里。
维克多跃下古树,跑到水潭边上,用皮质水囊,装了满满一袋水,然后迅速返回森林,尽量避免在林地留下足迹,而是跃上大树,利用交错重叠的树杈当作跳板,找准东南方向,头也不回地纵跃而去。
水源地一般都有生命活动,这处瀑布水潭也不例外,实际上,这里曾经是亚述贵族的墓葬群,尽管废弃了1000多年,被森林中肆意生长的植被所掩盖,维克多仍然能看见藤蔓缠绕的蛇形雕塑,以及石头拱门上的蜘蛛纹饰。
蛇和蜘蛛,在亚述文明中有特殊涵义。亚述人相信他们的祖先是一条蛇灵,象征着生者的灵性根源,而蜘蛛则代表死者的灵性根源。生者和亡者对于亚述文明同样重要,活着的亚述后裔喜欢蛇形饰品。死去的亚述灵魂在通常情况下一般不可见,导致蜘蛛图腾只出现在亚述墓园当中。
蜘蛛,是容易被忽略的。
维克多也忽略了这一重要信息。
古老的精灵帝国认为,蛇代表深渊恶魔的,蜘蛛却是月亮女神弗雷娅的死亡化身。维克多当初俘获暗精灵女祭司萨希尔塔娜,从她的口中得悉,蜘蛛女士拥有属于自己的名讳——费里斯吉尔根,意思是暗域蛛后,也可以繁翻译成深渊编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