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罗笑着说道:“还能是什么事情,自然是我与君上成婚之后,君上便得到了那月见草,君上得到了月见草自然要剖心的,难不成君上是在担心自己下不去手?”
苏落眸色顿时凌厉起来,她冷冷道:“你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就是好奇,这件事情被我藏得极好,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浮罗笑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能够严丝合缝,完完全全地被藏住的,君上知道吗?我想君上一定是懂这个道理的,同时我也希望君上知道,我这里没有任何想要藏住的事情,所以君上现在对我的好奇我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为君上解答,还请君上耐心等待,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君上,我无意伤害你分毫,只是若是真到了那时,误伤了你,也请你莫怪我。”
苏落笑笑,道:“我没什么兴趣,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放马过来便是,只这一点,你要记住,这件事你知道便知道了,若是你将这件事说了出去,那么我顷刻间便会取了你的性命,这一点,你可得给我记好了。”
浮罗笑道:“君上之命,我哪敢不从呢?”
二人话毕,月白色的人影忽地出现在殿门前,苏落惊讶地望着此刻出现在殿门前的夙回,虽说她早早就下了命令,夙回在浮生殿内来去自如,便是到她殿前也无须禀告,可是夙回很少踏足这里,除非是要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这月竟来了三次,这次便是第三次。
苏落只顾着瞧夙回,却忽略了浮罗唇边一抹悄然而逝的讥讽的笑。
苏落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夙回只望了一眼苏落身后立着的浮罗,浮罗见夙回望他,有意无意地将手搭在了苏落的腰侧,就好像两人在亲昵地相拥一样。
浮罗的手看似落了上去,其实只是堪堪碰到了苏落的衣襟,苏落也不在意,毕竟浮罗的心思她着实猜不透。
夙回缓步上前,道:“院子里的秋千架你拆了吧。”
苏落想起那个秋千架,是她亲手给夙回搭在院子里的,是那日她惹了夙回不快,植了一院的梨花想哄他一笑,结果可想而知,毕竟他们俩在一起本就不快,那日她在夙回院中搭了那个秋千架,不过是想着从前她还是浮生殿的一个小弟子是夙回院里就有一个秋千架,她已经极力地还原了那个秋千架的模样,怎么料到果然终究还是惹了夙回的不顺眼。
苏落也已经习惯了,平淡地说道:“一个秋千架而已,若是你不喜欢拆了便是,用不着和我商量了。”
夙回长睫微微动了下,十分短暂的怔忪从他眼角滑过,他道了句:“好。”
而后半晌无话,直到苏落望着他问了句:“可还有其他事,没有我便差人送你回去吧。”
苏落本是好意,省得两人相对无言尴尬,却不想换来夙回如冰霜般寒冷的一眼,他道:“倒还有一件事。”
苏落问:“什么事?”
夙回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听闻你要立后。”
一句话说得像是被从中间截断了一样,说成了半句话,后半句是没有,苏落以为他还有下文,却不想只收到了这半句话,她点点头,道了句:“是。”
短短一个字和生生半句话也确实相配,他总是这样,她也习惯了去配合他。
夙回难得多说了一句:“好。”
说罢,又是片刻的寂静,他望了一眼苏落身后的浮罗,道:“是他吗?”
苏落没想到他会问,一时间竟愣住了,明明点头就可以回答,她却好半晌才给出答案,她道了句:“是。”
浮罗在这句话的阴影里蛰伏,又从这句话的阴影里蛰伏而出,他顺着他二人死寂沉沉的话顺了下去,在枯燥的话里生生擦出一点火星,四周一下子弥漫开硝烟的味道。
浮罗走上前,走到夙回面前,道:“久闻夙回公子的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其人果然不负盛名,当真清贵胜过玉树琼枝,立如芝兰玉树,不食人间烟火,只可惜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总是少了一点趣味,因为他们不懂情爱为何物,真是可惜,不过夙回公子一看就是不懂,如此也好,免得遭情爱污身,反倒毁了这一身霜雪的高贵。”
他说罢,似还不尽兴,又道:“不日我与君上便要成婚,婚宴隆重盛大,大宴天下,夙回公子似乎不喜欢热闹,不知道会不会来?”
他说话的口气俨然就是这大殿的主人,在热情地跟一个来这大殿做客的客人调笑,这硝烟的气息清浅地落在夙回的鼻间,他早已察觉,只有苏落俨然身在这硝烟之外,浑然不觉地想着浮罗说的大宴天下是用蛇族的钱还是要动用浮生殿的国库,还是两个人各分担一些,她是被逼的,理应她少出一点,浮罗多出一些,转念又觉得她好似在浮罗面前并没有什么反抗的权利。
浮罗见苏落晃神的模样,体贴地抚上的她的脸颊,体贴地将她拉入这场充满着看不见的硝烟的战争之中,他笑着说:“怎么,不喜欢我在外人面前称道这些,你瞧你,神情都冷漠成了什么样子,好了,你就允许一下我这爱炫耀的性子,再说了,过几日我们便要大婚了,那盛景外人看了说不准比我说得还要夸张,你就别不高兴了,待会到了床笫之间我向好好赔不是好不好?”
苏落听了这话,更是一通云里雾里,她不过盘算了一会这羊毛究竟出在谁身上,这话题竟已经聊得她听不懂了,她随意地点点头以示回应。
夙回转身,月白色的长袖随风一动,他看似轻而易举地从这台上抽离,看似完全符合浮罗口中的一个外人的形象。
苏落望着夙回走,她早已习惯了看着夙回离开。
夙回呢?或许他也早已习惯了做她一厢情愿里的那个局外人,习惯了轻飘飘地转身抽离,但这次他的脚步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般干脆利落,即使他的脚步如常一般冷静清醒。
他忽然就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忽然就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苏落的心思放到别人身上不好吗,他为什么会在知道她要立后的时候很想来问问她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很想问问她为什么,难道是她真的对别人动了心,应该不会吧,她不是爱自己的吗?
经年的一往情深,宿命里带着的要对自己情根深种,那么这是为什么,可是其它理由又好似说不通似的,苏落如今身份地位能力,除了逆天行事,有什么她做不到的呢,又怎么会被迫呢?
百思不得其解后,他只将这归结于苏落与她宿命的轨道出现一点偏离而导致了他不习惯,不适应罢了。
可是后来浮罗来到他面前时的一切又让他对于自己给出的这个清醒的理智的答案出现了动摇的心思,他觉得或许偏离的不是苏落,而是他,他好像有点偏离应有的宿命之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