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不明生物却醒了过来,此时正坐在我的位置上,用着我的青玉盏,优哉游哉地喝着我的茗眉绿茶,脸色一改先前的苍白,还隐隐泛起了些许红润。
我冲过去,气急败坏地从他手中夺下我的青玉盏,“喂!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因为你,我……”
他不等我说完,又从我手里把我的青玉盏夺回去,淡定自若地复又喝了一口,不缓不慢地道:“我若是再不醒,都要被你那床锦被闷得再也不必醒了。”
这事确实是我情急之下导致的,他这么一说,的确是我不对,反应了片刻,我才意识到,不对啊,是他不对才是,我好心好意费了那般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救了回来,还为了替他躲一躲夙回,把我的床拱手相让,每每半夜还要被他唤我的名字所吵醒,这些也就罢了,我还为了留下他惹得夙回那般生气,现下想起来,是他的不对多于我的不对,许是方才同夙回争论,心思全都用在那时候了,现在才缓了过来,我怒瞪了他一眼,尽可能表现得穷凶极恶些,“我告诉你,这些日子都是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你的,你不思感恩,对我三跪九叩六拜也就罢了,还如此态度,想来我这归止楼是断然留不得你的。”
话音未落,他那鎏金色的漂亮眸子浮出一丝氤氲,又是那般无辜地望着我,就好像方才那些话语都不是他说的,纵使说了,也让我全当童言无忌,只这清澈通灵的一眼望了过来,我气息便有些不稳,想起方才夙回的那双阴寒眸子,我灵眸一转,学着夙回那般,用极其阴寒的眸子望着他,他眼中那无辜愈盛,一泓秋水般的金瞳愈发灵动可人,我那副阴寒的表情便再也无计可施了,定了定心绪,我道:“你要是想留下也非不可,只是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一切才有商量的余地。”
他那双金瞳灿若明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唇角一弯,生出几分邪妄的单纯,他道:“好。”语气真挚而诚恳,就好似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他那双金瞳里满溢真挚,用一种极尽崇拜的语气温温柔柔地说:“归止楼楼主盛名在外,我又如何不知呢?”
这话分明是无理,我继续道:“那你昏迷之际何故叫我名字,还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他唇角一勾,语气生出几分魅惑,“都怪我对楼主一往情深。”说完,他脸上的笑意加重了几分,他本就生得既有玉树琼林的清绝,又不失妖魔天生的风情,如此一笑,邪妄更甚,又带上淡淡的清冷高傲,令人不得不拜倒,不得不心中为此一乱,夙回虽皮囊绝色,却太过清冷孤寂,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冬日美景,只可远观,纵使再怎么惊鸿一瞥,也心中有自知之明,自知那般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人物也是高不可攀的,他是瑶林琼树,是风尘外物,是万万不可亵渎的。
可是眼前这人却全然不一样,他时而觉得让你觉得近在迟尺,好似他的一切都在你眼前分明无比,时而又仿若远在天涯,云遮雾绕一般看不清楚,正是这一近一远之间,让人生出能够将这人置于股掌之间的错觉,反倒觉得这人亲近得很。
我清醒了片刻,像我这般天天望着夙回这样的绝色都能恪守己心毫不动容的厉害人物,又岂会让这副魅惑的假象蛊惑了,于是乎我继续追问道:“不知道你何时对我一往情深啊?还跟我胡说八道!”
他修眉一挑,那双金瞳好似天生便是眉目含情的样子,语气温柔无比,动听无比,好似我见过的那些尘世之中的情痴在对挚爱了一生的女子诉说情话般的语气,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许是对落儿一见钟情吧。”
看来这个问题我是断然问不下去了,问下去也问不出结果,反倒把自己问得有些奇怪,既是问不下去,那便替夙回问上一个问题,“你是正是邪?”
他勾了勾唇角,魅惑自然而天生,“正与邪有那么分明吗?你我二人,遑论正与邪呢?”
虽说语气之中有些玲珑的波云诡谲,不过倒是令我生出一点讶异,这家伙竟与我说出了一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