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豹终于是爆发了,双眸赤红,怒喝道。
秦纪俯下身,捡起地上的陶瓷碎片。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客栈之内多人的目光,就连对面包厢的大帘都是拉开了一些,二双诧异的目光望了出来。
虽然这小客栈在帝都算不上什么大地方,但胜在雅致和清净,所以也有不少家底殷实和背景雄厚的帝都子弟在此地流连,不乏将相子弟,所以这么一闹之后,当即有人跳了出来,愤慨喝道:“喂!楼上那几个,要吵出去吵!别在这里打扰大家雅兴。”
楼上那一桌并没有理会,那里的气氛凝固的如同寒冰。
秦纪起身,平淡的有些漠然:“我先走了。”
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的便离开了,小野狐和罗野豹一直注视着他走下楼梯,走过大堂,停在门槛的地方,停顿了一下,最后一步迈出,消失不见。
“啊!”
罗野豹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不甘的怒吼咆哮,喉咙、额头皆有青筋暴起,可怕狰狞的模样让不少人目露惊惧之色。
阴柔的小野狐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面色阴沉的可怕,牙齿紧咬的几乎要碎裂。
“他们的样子……好可怕!”
对面包厢内的二个娇娇女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心头发颤,急忙拉上了大帘。
没多久,下方突然响起了剧烈的惨叫、吵闹和物体碰撞声,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猛地从外面飞了进来,砸在二女的餐桌上,二女尖叫着跑开,那是一个蓝衣白衫丝绸的佩剑青年,此刻的他浑身鲜血,全身骨骼以不正常的状态扭曲着,奄奄一息,眼中还满是恐惧之色,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喉咙里涌出的却只有血沫。
苏晓秀紧靠墙壁,惊恐眸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堂,她对着佩剑青年有点印象,正是他刚才那个起身斥责那三人。
楼下一片狼藉,苏晓秀最后看见的,就是那一个阴冷如山中妖狐,一个凶戾如林中野豹的二个冷漠背影齐肩走出门的情景。
苏晓秀心头发颤,这二人怎么和妖怪一样啊。
在这达官贵人遍地走,将相子弟多如牛毛的帝都,小客栈之内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闹出多大动静,只不过那一对看去和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土鳖三人组让人印象深刻,最后那二人的凶残动手更是让人瞠目结舌,那个老爹是帝国高官的佩剑青年被友人抬回家求援,最后却石沉大海,连他这个人最后都不知不觉消失在了帝都。
后来才知道,那天之后,他被老爹连夜送到了万里之外的帝国边境,他们举门上下,对这件事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战战兢兢了许久。
这件本就没有传开的事情更是在某些人的示意下消失殆尽。
受了不少惊的二个娇娇女急忙一路乘驾赶回了学院,在半路的时候,苏晓秀突然让马夫停下了马车,她胳膊顶了顶旁边的杨琪,面色还微微有些苍白的杨琪疑惑的看着苏晓秀。
苏晓秀往后靠了一点,露出了窗口,杨琪看到了那对过去的小巷内坐在里面阴暗处靠墙的模糊人影,在他脚旁,还散落着许多酒坛,刺鼻的酒味即使相隔这么远还是清晰可闻。
对酒鬼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杨琪刚想缩回脑袋,一缕明亮的月华悄悄照射在那张通红的醉酒脸庞之上,杨琪只感觉小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过目即忘,但是经过了不久前那荒诞一幕的杨琪却怎么也忘不了。
“是他!”
杨琪声音微微变调。
小客栈之内后来的那一人。
杨琪惶恐,避之不及,见识过那另外二人的凶残手段,杨琪现在是看到这个和他们有关联的人就心头发颤。
被杨琪一直催促着赶紧离开的苏晓秀迟疑了一下。
“你看他醉的这幅不省人事的模样……”
苏晓秀很犹豫。
杨琪瞪大眼睛,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苏晓秀,尖声道:“我的姑奶奶,你不会这个时候同情心泛滥了吧?那个土鳖家伙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个极其危险恐怖的角色!”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二个妖怪一样的家伙如此凶残,还能期望这个人能好到哪里去?
苏晓秀最后还是拗不过杨琪,让马夫再度启程,只不过在离开之前,她从马车上取了一条价值不菲的白色毛毯,小心翼翼的盖在了那个醉的一塌糊涂的青年身上。
苏晓秀似乎还听见这个醉死过去的青年,在呢喃什么,好像是在叫一个名字。
狐狸?
苏晓秀心想,是那个阴柔男子小野狐吗?
等不及的杨琪拖着苏晓秀迅速离去。
半夜,那个醉如烂泥的青年踉踉跄跄的起身,他抓着手上的白色毛毯,靠墙停了一会,而后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阴冷小巷,留下东倒西歪的十几个酒坛和刺鼻的酒气。
次日。
靠酒精暂时麻痹自己的秦纪醒了过来,他坐在床榻上,抱着脑袋缓了缓,意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大酒初醒的头晕、恶心感。
很快,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桌子上摆着的空碗,秦纪起身,手指在空碗上轻抹,放在鼻尖嗅了一下,熟悉的药味。
这是老秦家祖传的醒酒药方,家里的老祖宗年轻时候特别喜欢喝酒,太奶奶就特地找了个土方子,各种研究,最后捣鼓出了那堪称神奇的醒酒药方,不管再醉,一碗醒酒汤下去,完好如初。
这是只有老秦家才有的药方。
秦纪复杂目光望向了门外。
他推开门,暖洋洋的眼光让他下意识的眯眼,不远处的院子里,有一个年轻女孩正蹲在地上给炉火扇风,一件白色长裙掩饰不了那曼妙的身体曲线和傲人的本钱,在那小炉上还炖了一盆药粥,清香四溢。
听闻开门声,女孩下意识的回过头,那张清秀动人的小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如出水芙蓉,清纯的不可方物。
“哥。”
女孩甜甜的喊了一声。
秦纪抿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到最后,满腹话语还是化作一声轻叹。
“你不该来的。”
秦纪走向了院子中的石桌,坐在了石凳之上。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琳儿想哥了自然就来了。”
女孩用湿毛巾捧起那一盆药粥,巧笑倩兮,轻轻放在了秦纪的面前,递过去了一根紫玉调羹,直到此时,才能发现,无论是装粥的白玉纹瓷碗还是这根紫玉调羹,都是价值普通人家一年开销的奢侈之物。
不过想想也是,在这寸土寸金的帝都,还能拥有这么一座幽静雅致的府邸,这可不是一般的达官贵人能做到的。
秦纪沉默,只是一口一口的用调羹将这碗药粥解决,醒酒汤配上这碗药粥,酗酒带来的一切负面影响彻底消除。
秦纪放下喝光的瓷碗,凝视着旁边那张精致的清秀小脸。
这无疑是个很美的女孩,笑不露齿,黑宝石般的大眼睛里满是灵气,五官精致的如同画上仙子,年龄不大,却已经出落的极其水灵动人,胸前的双峰相比于同龄人算得上极为傲人,惊艳的弧度在芊腰狠狠一缩,再往下又是丰满的翘臀。
这是一个拥有魔鬼身材的女孩,却清纯的一塌糊涂,如同盛开的娇柔白莲花。
世上有一种感情叫做青梅竹马。
十年前,只有八岁的秦纪便已手握比他人还长的大刀,跟随那个在帝国东北一带权柄滔天的男人,清剿一处猖獗的匪窝,从那些亡命之徒肮脏的手里救下了还是稚童的女孩。
那些禽兽不如的土匪连个五岁的孩子也不放过,秦纪赶到的时候,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已经被按在了墙角,被粗暴的大手撕破了身上的华贵衣衫,撕心裂肺的尖叫哭喊断人心肠。
八岁的秦纪斩落了那个欲行不轨的土匪脑袋,喷洒的鲜血溅了女孩一身,女孩目光呆滞,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秦纪脱下身上的衣服,替女孩轻柔盖上,
女孩的畏惧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异样,秦纪扔掉了刀柔声道别怕,用袖子擦去了女孩脸上的鲜血,弯腰背起了女孩,并不宽阔的肩膀,从那之后,就成为女孩心中唯一的依靠。
父母皆是葬身土匪手中的女孩那天过后,成为了秦家的人,和小少爷秦纪形影不离。
这朵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白莲花,这辈子,注定只会为秦纪一人盛开。
秦琳熟练的收视完碗筷,而后笑嘻嘻的连蹦带跳来到了秦纪面前,秦纪宠溺的揉了揉女孩的脑袋。
“哥,大伯帮我办了凤凰女子学院的入学手续,过二天我就去那里上学了。”
秦琳笑道。
秦纪点头,笑道:“来了帝都,我可没办法处处照顾你了,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来找哥。”
秦琳皱了皱精致的琼鼻,哼道:“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
秦纪无奈摇头。
“我出去一趟,好好呆家里,帝都的水.很深,不许乱跑。”
秦纪转身出门,临走前告诫了一番。
秦琳柔软眸子一直注视着秦纪离去,在他背影消失之后,精致小脸上的笑容却是徐徐收敛,咬唇悲伤。
她脑海里抑制不住的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
青年毅然决然的起身,迎着那从天而落的磅礴雨幕,一步步走出了秦家大门。
躲在走廊角落的秦琳的娇躯靠在柱子上,身体无力的滑落在地,无声哽咽,泪如雨下。
自此,身份辉煌,背景显赫的秦家小少爷,失去了一切,孤身一人,踏上了他的路,他扔掉了一切,众叛亲离,却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宁红狸。
不是野狐,是狐狸,是一条红色的怯弱狐狸,只在秦家小少爷怀里才会展露出颠倒众生的魅惑妖娆的红狐狸。
“哥,真的……值得吗?”
秦琳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秦纪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谁能斩断世间最苦的愁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