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竖起三根手指,冷漠数道。
“二!”
“一!”
汉子手指微屈,指尖有点点光芒闪烁。
女孩绝望咬唇,嘴里尽是猩红,声音带着哭腔:“我答应你!”
汉子只见女孩纤细手指慢慢放在了腰间布衣扣子上,轻轻解开,她的身体在颤抖,无助而委屈。
一颗,二颗,三颗……
从下而上,等到胸口第四颗,整件布衣即将开怀而袒露时,一脸淡漠的汉子屈指一弹,女孩如被一股无形力量撞中,后退跌倒在凳子上。
至始至终眼中都无情.欲之色的汉子露出笑容,微微偏头,带着审视目光的上下扫视这个如受惊小鹿般的漂亮女孩,笑容不可捉摸。
“你……”
女孩不知该如何开口。
“嘘!”
汉子手指放在嘴边,轻声道:“别说话,我这人吧,比较怜香惜玉,突然就不想欺负你了。”
汉子继续盘坐,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这个在贫民窟长大却意外有一身雪白肌肤的女孩微微咬牙,回答道:“姓单,单名一个虞字”
“单虞,单虞。”
汉子念叨了二句,再看了看身躯处长成的女孩,微微撇嘴,这小女娃的爹娘倒还有点文化,取的名也文绉绉的。。
单虞此刻哪有心思想这一茬,心头慌乱,问道:“那我哥……”
这个神秘到来的受伤男子冷哼一声,道:“我话不说第二遍,闭嘴!”
单虞再不敢开口。
时光转瞬即逝,单虞却度日如年,她曾是最盼望杨佑法能够回来的人,现在却最不希望他回来。
待日暮西山之时,坐在窗口边的女孩耳里传来了一阵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脏如被一只大手攥住,紧张的喘不过气来,过了一会,楼下铁门的开锁声也是响起,随之便是老旧的嘎吱关门声。
不动如钟的魁梧汉子此刻睁开了眼睛。
从楼梯走上来的黑袍青年如被定身般顿住,直愣愣的看着床榻上的男子,他手上带着的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橘子四散而开。
杨佑法此刻手掌都有些发僵,单虞目不能视当然不知道眼前此人,可经常行走在捕猎队的杨佑法对于眼前这张脸庞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不光是他,整个彼岸港湾,哪有不认识这张常年被高悬在赏金楼通缉令最首位脸庞的。
这个统领了彼岸港湾二十年之久,直到最近才被赶下神坛的男人。
他在这片港湾,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他比最可怕的深海恶魔还要恐怖。
他是这片海洋的灾难。
“蒲朗克……”
杨佑法第一反应是找到单虞,看到后者安然无恙后方才压下心头惊恐,艰难俯首道:“小人杨佑法,见过蒲船长。”
已经不戴三角帽且失去一只左手的海盗之王斜眼看着眼前的小子。
杨佑法此刻的心头惊涛骇浪。
一个月前发生在上城区的惊天爆炸直到现在还有人记忆尤深,与此同时那遍布整个彼岸港湾的谣言也令这座残酷血腥的港口城市变成了更加混乱的法外之地。
蒲朗克,死了!
但杨佑法极其肯定,他面前站着的,就是那位冥渊号的船长,他比画像上还要显得强壮凶狠,浓密的胡子,咧开的大嘴,赤裸上身的狰狞伤疤,无一不彰显着他的过完。
蒲朗克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
一刀宰了?
留着能干嘛?
他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那个该死的红发女人正像打了鸡血的母疯狗一样在找他。
普朗克缓缓起身,走至青年面前,他的身材异常魁梧,比少年还要高出半个头,再加上后者的俯首,使他能向下以俯视的目光打量这个在彼岸港湾再常见不过的穷小鬼。
“船长大人……”
杨佑法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他眼角余光瞄到不远处凳子上坐着的清丽女孩,虽然心中恐惧,但这几年的捕猎生活令他有了难得的冷静,他脑子里飞快的思索,逃跑?
还是放手一搏?
不不不。
悬殊太大。
眼前男人的名气在彼岸港湾,实在太骇人了。
他的力量足以和深海中最强大的蛇母媲美,他的脾气差如恶魔泰坦,当他踩在昂扬船头时,幽深大海都要给他让道。
他是传奇,他是噩梦。
“臣服。”
杨佑法瞬间打定主意,跪伏在地,道:“船长大人,在下杨佑法,愿永远效忠于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
蒲朗克眼中的神色愈发轻蔑,嗤笑道:“小滑头,就你也配效忠我?”
普朗克摸着自己的黑胡子,盯着脚下匍匐甚至还有些颤抖的年轻身体,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胆小,懦弱,为了活命,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之后,他们会把目标放在那一个个银灿灿的钱币上,为了那些刻着蛇母雕像的银蛇币,他们还会不惜一切代价。
拿命挣钱,拿钱卖命,周而复始。
蒲朗克一脚踢在青年肩头,后者身体往后翻滚,他这随意一脚却让身体只是普通人界限的青年肩胛骨都发出了清脆的断裂之声,杨佑法脸庞涨红,右手下意识的按在肩头,那一瞬间袭来的剧痛让他眼睛都有了赤红,但他只能死死咬牙,撑着地面起身,重新跪伏在地。
蒲朗克能够清楚的看见青年脖子上如虬龙般扎起的青筋。
“哥!”
虽然看不见,但是隐约能够猜到情况的单虞匆忙中想要起身,柔软肩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根本动弹不了丝毫。
蒲朗克瞥了一眼那霍然抬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青年,微微眯眼,这种眼神他也见过很多,他的仇人遍布天下,无时无刻不被这种眼神盯着。
杨佑法剧烈的喘着粗气,收敛眼中的愤怒,脑袋重重磕在地面之上,颤声道:“船长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妹妹,我杨佑法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蒲朗克手指之间有淡淡光芒闪烁,在女孩红唇前抹过,后者顿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不喜欢女人的聒噪和吵闹。
被封住嘴巴且无法动弹的单虞泪流满面。
“杨佑法对吧?”
蒲朗克重复了一下,咧嘴笑道:“放心……”
杨佑法心头剧震,心头升起了一点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的希望。
只不过蒲朗克下一句话便将他的希望扼杀:“我答应你,你妹妹绝对比你会晚死。”
杨佑法惨然一笑。
飞来横祸。
莫名其妙出现的海盗之王,他就如帝皇般,瞬间便宣布了二人的命运。
无力。
杨佑法只剩无力。
他痛恨这座没有规则,没有法律的城市,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怨恨,怨恨自己,为什么只能任人宰割。
杨佑法低垂着的双眸中有着火焰正在凝聚,他手指慢慢的摸到了大腿边,侧身对着他的蒲朗克似乎并未发觉异常,下一刻,强忍肩头剧痛的杨佑法一蹬地板,整个人飞扑而起,就如捕猎船上最勇猛的鱼叉手一般,纵身跃向海中的怪物。
充斥着愤怒和绝望的双眸和一双漠然的眼睛对视。
杨佑法手握天鹅绒底座的小巧匕首,这是他悄悄从海边捡到的意外之喜,能够轻易割破剃刀鱼的鱼皮,只不过这向来无往不利的匕首,此刻却被魁梧男人徒手抓住,男人一脚踹在飞扑而来的青年胸口,后者胸口塌陷而下,身子如炮弹般往后倒飞,狠狠砸在楼梯口的墙壁上,整座墙壁龟裂,如一张长大的蛛网。
遭受重创的青年喷出一口鲜血,眼神涣散。
坐在椅子上的俏丽女孩紧紧攥着把手,纤细手指彻底发白,神色痛苦,却无法开口,也无法行动。
蒲朗克低头看了一眼粗糙手掌心的细小血痕,有些意外的端详了一会手上的匕首,目光在刀柄处的奇异花朵图案上停顿,能够破开他的掌心皮肤,这把小刀显然有些来历。
“周夏的破烂货。”
蒲朗克对这把充满贵族气息却华而不实的匕首嗤之以鼻,下半国的人们就喜欢捣鼓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蒲朗克大步走到倒在地面上的青年身边,抛着手上的匕首,道:“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刀。”
杨佑法脸庞略微有些扭曲,刚刚张嘴,嘴里涌出的却是鲜血和内脏碎块。
蒲朗克的一脚,甚至连绰号死神之女的大炮都能从广场一头踹到河里,更别提这人身了。
“别这么看我,要怪阿,就怪你们哥妹两运气不好,刚好碰到我。”
蒲朗克无视了青年的眼神,自顾自说道:“当然了,你们死后也可以去诅咒诅咒那个臭婊子,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沦落至此,那你们也就碰不到我,是这个理吧?”
已经垂死的青年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视线越过蒲朗克,望着椅子上痛苦无比的清丽女孩。
“单……单虞。”
杨佑法的声音含糊不清,他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虚弱感,他的生机正在飞快的流逝。
那个女孩,是他此刻唯一的挂念。
蒲朗克蹲在地上,从腰上取下古朴的海蛇皮刀鞘,抽出一把带着淡黄刀身的弯刀,刀柄之上是蜿蜒的怪蛇图像,这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弯刀,却在蒲朗克一指轻弹刀身的时候,燃起熊熊烈火。
“认识它吧?”
蒲朗克咧嘴,道:“死在它手上,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彼岸港湾一直有个传说,身为主宰者的蒲朗克拥有一把传承之刀,他的手下都管它叫彼岸弯刀,据说这是蒲朗克老爹年轻时从十二海域航路上抢来的,这把刀能有麻痹敌人之效,等传到了蒲朗克手上时,这把刀又多添了一项可怕功能。
烈火。
死在此刀之下,没有痛苦,尸身化为灰烬。
杨佑法至刚才起,便已经无视了这个心狠手辣的海盗之王,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相依为命的女孩,可他再也没法再保护她了。
蒲朗克无趣撇嘴,一手按着杨佑法肩头,一手将手上刀刃捅入青年胸口,锋利的刀锋没有任何阻力便穿透了青年身体,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瞬间烧焦了伤口附近的皮肤,衣服也在此刻燃烧起来。
普朗克拔出弯刀,随手一甩,刀身上的血液很快便火焰蒸发,青年还保持着死前大睁的眼睛。
蒲朗克转身走向女孩,他残忍无情了二十年,岂会因为对方是个小女孩而心慈手软?
“放心,看在那几瓶药的份上,我不会把你的尸体扔到海里喂鱼的。”
蒲朗克咂嘴,说道:“白港的水下棺材,我会帮你定一副的。”
在彼岸港湾,死者并非入土为安,而是被返还给大海。白港的墓园上漂着不计其数的浮标,每个浮标下面都悬着死者的尸体。有钱的人会被放进昂贵而精致的水下棺材,挂在奢华的浮标墓碑下,而穷人的尸体则经常会被聚成一堆拴在老旧的船锚上,吊在漏水的木桶下。
女孩放弃挣扎,静静的坐着,小脸之上犹有泪痕,心死如灰。
而在她对面,倒在血泊中还燃烧着的年轻身体,此刻突然微微抽搐了一下。
手持弯刀,正欲对着女孩饱满胸口轻松刺穿的魁梧汉子第一次阴沉下脸,手指用力的攥紧手上弯刀,缓缓转身,神色异常凶戾的盯着那重新站起身,还全身沐浴着彼岸火焰的年轻人。
“有点意思。”
这个问鼎恶洲巅峰的男人,缓缓咧嘴,凶相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