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箫拉着我二话不说便藏身在了皇座右侧巨大烛台之后,而其他人则依次在大殿中不起眼的位置上站定。
将我们安置到位后,顾芳华最后用唇语说道:“等到这一批做清洁的内监、宫女退出大殿后,大殿内会有一小段时间是没有人的,我们可以在这段时间现身,之后我们只要默默混在皇帝随行的队伍中就可以,所有的一切早已经安排好了。”
欧阳琴声被安排在离我几米开外,一抱粗细的朱漆大柱之后,而乔依云和山羊胡子老头则和我们一样,站在皇座左侧的两架巨大烛台之后。其他四人也都和欧阳一般,沒身于朱漆大柱之后。
就在我们各就各位后,只听得一个尖利的嗓音喊道:“停!”
整个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见数十名内监宫女,立刻拿好手里的东西,快速聚拢在了一处。
“皇上已经延福宫出来了,今天事情急,想必此刻已然快到了,大家伙还是赶快出去。不是延误了大事,大家伙可都吃罪不起。”为首的大内监站在二级楼梯上高声说道,“陛下最喜欢的碧螺春可准备好了?”
“回大人的话,水已经煮好,是陛下最喜欢的微烫,茶叶是江南最新进贡的。”一个标致的宫女上前回答道。
“今天非比寻常啊!”大内监语重心长的说道,“诸位谨慎些,伺候好了今天,都是有好处的。可要是犯了忌讳、触了霉头,陛下、娘娘怪罪下来,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一众内监宫女唯唯诺诺的称是,大内监本欲继续说,可能是担心时间不够,只得作罢,率先离开了大殿。
见大内监走了,一众内监和宫女便一溜烟的都从侧门离开了。一瞬间,整个大殿内空无一人。
冷箫拍了拍我的右肩,小声凑到我的耳边说道:“一会儿把头低好,只管听着就行,千万不要动用法力,更不要去看皇帝。”
众人面面相觑间,都取消了隐身咒。
大殿的正门被缓缓打开,四名侍卫守在了大殿门口,紧接着数十名官员器宇轩昂的走进了大殿,他们只顾着互相寒暄交谈,并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的我们。
“皇上驾到!”大殿外的广场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唱报,一众官员闻声立刻停止了交谈,各归各位,迅速站好,双手抱着笏板,站的笔直。
“皇上驾到!”第二声唱报已是到了殿外,一众大臣熟练的跪倒在地,整齐的高声山呼万岁。我们九人也随众跪倒在地,只不过,我只是趴在地上,并没有跟着高声呼喊万岁。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一个人坐在了皇座之上,皇帝语声轻柔的说道:“诸位爱卿快快请起!”
我又随着众人一同从地上爬了起来,谨记着顾芳华的叮嘱,仍旧勾着头看着脚面,就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朝皇座上瞥上一眼。
行礼过后,被皇帝请上朝堂的各位元老忠臣便争先恐后的直抒胸臆。全国各地的大事小情都被一一的讨论。皇帝的兴致很高,各位大臣也不甚惧怕皇帝,倒是什么话都敢说,而皇帝似乎也不会生气,每每讨论过于激烈时,皇帝总会耐心的倾听每一大臣的意见,不可谓不是一个好皇帝。
我努力的留意着大殿内的一切声响,感知着所有的异样。那些拿着魔族圣刀的人很可能就混迹于这些元老大臣之中,他不动声色的站着,目的就是为了让掩人耳目,然后出其不意。
如果现在能对他们一一进行甄别,发现魔族卧底的可能性就会打上许多,可惜,我现在连随意走动都不能,唯一能够随心所欲的就只剩虚无缥缈的感觉,可是这样的感觉是否真的存在?别说我不知道,恐怕就连明哲仙尊都并不十分清楚。
“此刻还未真正入夏,南方就已是普降大雨,想来今年这汛期恐怕要比往年早上许多,北方草原虎视眈眈,南方绝对不能再出事。”皇帝忧心忡忡的说道。
“长江及其各大支流今年的水位恐怕都要比往年的高,不过,堤坝整修工作早在数学之前就已有序的开展了,陛下切莫担心。”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那就好嘛!”皇帝陛下轻声笑了笑,“今日是皇后的生辰,一会儿还有众多典仪,各位若是无事,今日的早朝便散了吧”
于是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早朝,与所有官员山呼万岁后,胜利宣告结束。
作为皇帝陛下的随从,我们一行九人理所应当的跟在了皇帝身后离开了大殿。
出了大殿的大门,看着早已放亮的天空,我深深的吐出了胸堂里的一口浊气。站在一旁的冷箫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不敢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我,那样的神情,好像是在问,你的身体还好吗?是否能坚持的住?
我朝冷箫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表示我现在很好。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只有我自己能触及的地方,还是无可救药的弥漫着紧张与害怕。手掌心湿乎乎的,全是黏腻的冷汗,我捏了捏拳头,企图舒缓一下已站的僵硬的四肢,清晨的空气是冰冷的,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决定还是将掌心的冷汗,就这袖口,擦干了。
出了大殿,皇帝登上了皇辇,我和一众真正的宫人一同跟随在皇帝的龙辇之后,沿着宫中的宽敞的甬道,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尽管今天的皇城为了照顾皇帝的心情,应该不会下雨,加之天空中那丝丝缕缕的白云遮挡,今天也不会是一个让人叫苦不迭的艳阳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舒爽的凉风贯穿甬道,牵动着我的裙摆衣袖。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常。
是魔族的人还没有出现?还是,即便他们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有任何的觉察。我没有办法回答我自己的疑问,此刻的我很困惑也很无奈,除了在心中不停的祈祷以外,我根本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接连拐过几个弯后,皇帝陛下的圣驾总于离开了灰暗压抑的甬道,不慌不忙的来到了一处花园之中。
正直春末夏初时节,人间自然是百花盛开。清风吹拂,暗香幽动,即便是站在队伍末尾现在已经紧张到无以复加的我,也不由觉得心旷神怡。可是,还不给我举目欣赏一二的机会,当今皇帝陛下圣驾却突然极度匆忙的离开了花园。
一片绿柳青杨之间,那金灿灿的琉璃瓦顶,尽情的彰显着天家气派,尽情的诉说着庄严与华贵。
皇帝陛下的圣驾在一处名为彤兰阁的殿宇面前停下,皇帝下轿后步行朝宫殿内走去,而我们几人则仍旧跟随在他的身后。
绕过一个不大的鱼塘,穿过一道月门,一处掩映在绿树红花中的幽静所在,正开着房门,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到来。
“你们几个在外面守着!”大内总管看了看我和冷箫,一派云淡风清的说道。在将一众宫人安排好后,他自己也在宫殿门口负手而立。
在两名贴身宫女和太监的跟随下,皇帝陛下走进了这座华美中却更显得妩媚的宫殿。
由于我不能跟随在皇帝的身边,站在门外也很难能够听到他的说话声,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时刻关注着皇帝的安危,我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让每个毛孔动觉醒起来,感知周围的空间的不明异动。
我不时的朝冷箫投去探寻的目光,我想知道,对于我们现在的处境,他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可是,在我费尽全力躲过掌事大太监的看管,朝冷箫投去期待而且无比真挚的目光时,却发现他正一派云淡风轻的四处打量着皇宫,根本没有理会我的意思。
当今皇后是皇帝陛下新立的新晋册封的,皇后年轻,平素之时并不喜欢居住在森严庄肃的大殿内,却更爱这种曲径通幽,鸟语花香的安谧小院。
曹皇后生的安静恬淡,眉宇之间总萦绕着一抹独具韵味的温柔,不仅对待皇帝如此,就连她身边服侍的宫人也无一人不说她好的。
皇后母仪天下,皇后的诞辰古往今来也都十分的隆重的庆典,但却从未有过普天同庆的先例。当今圣上格外的爱重皇后,虽说从未有过椒房独宠,但二人那眼角眉梢所流露的情谊,再是无关紧要之人也都能看的清明。
院中的花香旖旎,令人陶醉,微光之中,那婆娑的绿影中,青石上,流水旁,总是随处可见五彩缤纷的色彩。初夏时节正是百花盛开,踏青巡游的好时节。娇媚可爱的黄鹂鸟站在高高的枝头,注视着远远,遥望着明亮的太阳,啼叫着心中的幸福。
孔忆之倚靠在微合的门框上,看着自己脚面有些出神,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自己放空,让自己可以更好的去感应周围的一切,她很清楚,这是她的使命,是她无法摆脱的命运。
皇帝和皇后就坐在这座花团锦簇的厅堂中,听着那隐隐约约,不疾不徐的交谈声,孔忆之知道,这两位大人物正坐在离大门不算远的地方,只是他们的举止都过于温和,仿佛是害怕惊扰了这个美好的清晨一般。
帝后之间并没有过多的闲谈,说了说花,讲了讲鸟,品了品茶后,便也只闻得杯盏碗箸轻微相碰发出的丁丁声。
没过多久,御膳如流水一般的送来,又被流水一般的撤了下去。
一众宫人快速的行动间,清风带动着袅袅的饭菜香气,一股股的涌进了孔忆之的鼻孔里,带动着她肚中的馋虫,也不再安分。
皇宫大内的生活并没有孔忆之想象中那般乏味,那般的岌岌可危。毕竟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在这个四方方天地之中是最不缺少的那一类人。故而,没有人会有兴趣多打量他一眼,也没有人会觉得她是那般的清理脱俗或是与众不同。
作为古代的年轻帝王,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在皇后生辰庆典的当日,皇帝表情拿捏的倒是十分的得当。不过对于皇帝皇后的说话艺术,孔乙之并没有什么心得体会。他只是老实本分的,充当着皇帝身边的雷达,去主动发现潜在的危险。
皇后商城庆典和电视剧中的场景没有太多的不同,朝廷大员,皇宫贵族,都在大殿之上,对上顶礼膜拜,毕恭毕敬,谦卑恭谨。整个庆典十分的盛大华丽,没有任何的危险发生,这是让孔忆之一行人所没有料到的。
蹲点皇宫的行动成为了持续战,一连几日的时间过得倒也不算慢,终日如木偶一般的活动,早就让孔忆之从惊慌之中走了出来。
这里是皇宫,是全天下权力和富贵最为集中的地方。虽然我只是其中匆匆的过客,但对这里的人,这里的事,都格外的感兴趣。尤其是那位永远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铁腕皇帝。
我并没有像童书的言情小说女主,面对英俊潇洒,高位多金的皇帝陛下暗生情愫。我只是非常单纯的好奇,当一个人真正拥有那么大的权力时,他该如何把握自己的心性?怎样才能让自己不任性而为?当今这位年轻的皇帝,虽然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一举一动一张一弛都十分有度,充分说明他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而一个人能在滔天的权势下如此自律,足以说明此人内心是无比的强大。我好奇的正是,他为什么会如此的强大?是什么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这样的一个皇帝?
和众人的闲谈之中,我了解到了很多东西。当今这位皇帝26岁,放在现代社会还是一个在家和妈妈撒娇的乖宝宝。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豪华的四面围城中。这位天下共主,却早已身安全,谋满腹诡计。小小年纪,斗到了后妈,夺回了王权。
我作为一名底层宫女,倒是从未看清过皇帝的长相,只知道他身形清瘦,步履成风,言谈温和,举止得当,尤其是和皇后相处之时,更是一名温存的丈夫。
这位新上任的皇后,母家姓曹,据说是当朝大将军的女儿。因其父亲在宫中动乱之中,跟对了主子,狠得下心肠,所以立了大功。故而皇帝封了他女儿为新任皇后。
这位年方28的朝皇后,之前并非后宫妃嫔,而是皇帝亲旨册封,开中宫大门,迎取为后的。这就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皇帝已在位10年,难道之前并未册封皇后吗?
我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是多么的愚蠢。但是我实在不是一个心里能装住事儿的人,所以我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最后张氏原就是太后的外甥女儿。”山羊胡子老头饶有兴致的捋着胡须。
“所以太厚道了,外气的力量也就土崩瓦解了,这位张皇后向来必是太后应塞给皇帝的,不然怎么成婚10年,却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呢?想必皇帝从一开始就提防着这个皇后了。”我十分认真的说出自己的理解。
“你这么说倒是也对。”荣萍姐姐,轻抿了了一口手中的茶,声音极温柔的说道,“皇帝现今只有三个儿子,长子是魏婕妤所生,二子是宸妃所生,三子年龄最小,生母却是位分最高的贵妃,原本众人都以为皇帝会顺理成章的立宋贵妃为后,然后三皇子便册封为太子,可现在平白来了一位曹皇后,豆蔻年华却也是雷霆手段,皇宫里的故事,想必是会更加的精彩了。”
“精不精彩的,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一直冷着脸坐在一旁的冷箫,此刻悠悠然开口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这是皇天贵州之家,什么阴冷狠毒的手段,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城里恐怕是家常便饭吧。这就是皇族的定律,这些人拥有了太多常人所不能及的显赫富贵,他们的心中早已没有地方去容纳情感了,这些全部都是天理,没有什么好唏嘘的。”
不会聊天的人一出口,屋中在坐众人皆是闭了嘴。大家都知道冷萧所说的如何不是事实,几千年来,为了那把龙椅掀起的血雨腥风,早已把中华大地染红了,提起皇宫提起皇族,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爵权世家,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