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派人在崖底搜寻了三天,终于在两座石壁的缝里找到了林附的尸体。
结结实实的卡在缝隙中,附近走兽都吃不到,路过舔两口后还是够不着,只能做罢。
尸体状态奇惨,头颅像鸡蛋壳似得分裂开来,脖颈处整个断掉,勉强黏连着皮肤,血浆喷撒在石壁上,早就冷却没有温度。密密麻麻的虫蚁闻着血丝的甘甜纷纷涌入,踩着冰凉的尸体钻进还未流尽浆汁的脑壳中,再从啃食殆尽的皮肉中钻出来,连森森白骨都不愿放过。
他来不及腐烂,就被瓜分的一干二净。
士兵们什么没见过,却在瞧见林附尸体的一刹那白了脸,随之而来的是胃部翻涌,还未消化掉的食物混着酸水从口中喷出,一刻也没有犹豫。
酸臭味侵入大脑,直到胃里空空吐不出半点东西,士兵们才擦擦嘴,用布条蒙住口鼻,忍住恶心上前移尸。
工作现在开始,消息却早早传入宫中及有心人的耳朵里。
“死了?真死了?”李华年表情惊疑,透着几分不相信,“尸体呢?脸有没有看清楚?就是本人?”
来报的人说道:“回陛下,的的确确就是林附本人,死状奇惨,卡在石缝中间,头破血流,大半骨肉被虫蚁吞之入腹,所以尸体……”
那人欲言又止。
“搬,照常搬来,朕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什么样,给朕带来!”
皇帝最大,那人只好恭敬的听令,退下想办法,尽量不让尸体太难看的呈到皇帝面前。
座下伺候的人中,少了位小太监。
皇帝没有注意,注意到的也没当回事。
荣和一路小跑着赶到长盛殿,瘦弱的身体显得袍子更为宽大,脸上红白相交,一半是喘的,一半是慌的。
“殿下!殿下!”
殿门外守着士兵,一来二去熟知七八,看了他一眼没有为难,就放行了。
“荣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皇帝称李晚鸣留在宫中养病,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曾经潮气蓬勃的小皇帝受了接二连三的挫折,打击的神思难安,硬生生折磨出梦魇的病来。软腻的婴儿肥不见踪影,面庞消瘦可见棱角,已脱了少年的稚嫩,个子又长高了些,足足压了荣和一个头。
李晚鸣还在变声,公鸭嗓子磨砂似的音调,瘦得像个空荡荡的竹竿,倒真像是病中未愈。
荣和喘着气,话到嘴边又难以开口,在心底给自己来了两巴掌。
他是当初,唯二知道林附藏身于宫中的人,即便只知其名不见其容,可他依然清楚李晚鸣对林附是有多么亲密,多么信任。
就像亲人一样。
可是,殿下如今这幅模样,再告知林公子的噩耗,岂不是雪上加霜。
李晚鸣面容苍白,隐隐浮出一丝血色,气血也有好起来,眼中显出疑惑与不安,荣和的支吾不语,让这位聪慧的少年,开始有了不好的猜测。
“是不是附哥出事了?”李晚鸣开始哽咽,脸色仅剩的血色逐渐褪去,剩下惨淡的白,可即便这样,李晚鸣也只是问,“受伤了?是不是很重?有没有人治?”
他不会询问林附的生死,在他心里,林附是天地一样的人物。
天地,自然属于世间,怎么会轻易消亡。
荣和嘴唇动了动,终于吐出事实,化作利刀,割在李晚鸣心头。
“报信的来传消息,林公子坠崖而亡,尸骨……尸骨正在运回的途中。”
荣和啊荣和,你到底还是说出来了。荣和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的痛骂自己——要是你脚上慢点,传信前过过脑子,殿下也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碰”地一声,李晚鸣被这消息激得魂舍相离,下半身重心不稳扎倒在地,荣和赶紧上前去扶,却被李晚鸣拽着领子拉到面前,一双眼睛血红。
“你—骗—我!”李晚鸣从未这样说过话。语气沉重又复杂,一字一顿,半点也不相信荣和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