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附不为所动,转身就要关门。
可怜的书生扒住门,手猝不及防被门夹了一下,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他龇牙咧嘴疼得厉害。
可愣是一声没吭。
只在外面说:“小生能保证,能保证!!”
林附把门松开,双手环抱在胸前,继续把话语权交给书生。
“渐清言轻,待榜上有名,定会加倍奉还!”孙渐清说这话时,没了胆小慌张,没了小心翼翼,他神情坚定,犹如换了一个人,书生风流神韵自在容光。
林附眯起眼,对书生自信的表态感到讶异,他嘴中衔笑,挑起眉梢,用肆意的表情来表达对书生以及他的话的不信任。
“榜上有名?你当科考儿戏?”
“小生曾研习各家各派各国各门的学论,主张以及他们的思想政治观点,都颇有所得。”孙渐清忽得一笑,从“借钱”到“论道”还真是一瞬间,“林兄是京城人士,想必所见所闻比小生这个乡下地方来的要多,只是越离皇帝近的,越是认不清……”
“认不清什么?”林附环抱在胸前的双手已经渐渐捏成了拳头,面上一动不动,安静的听书生继续把话说完。
不过,要是这位孙兄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林附眼中发出危险的信号。
孙渐清未察觉林附的神情里的异动,自顾自继续讲述。
“认不清当下局势,分帮站队,内外兼忧,不顾新帝体面,扰乱民生秩序,散发不利言论,导致皇威……唔!”
林附一手捂住书生嘴巴,把书生到口的话闷了回去,一手勾住他的头发,拽起往房里一扔,抬腿用力将书生踹倒,单脚踩上他的肚子,紧接着房门关闭。
孙渐清仰倒在地面,被林附一连串熟练的举动惊到,地面冰凉,如有彻骨寒意丝丝入体,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心凉半截,身体瘫软一半,呆呆地看着罗刹一般伫立在旁的林附。
林附沉默了良久,终于动了,他拍拍头颈,再左右摇摆,打着哈欠朝床榻走去。
他慢吞吞的爬上床,在行李包内翻找,把一个银灿灿的东西扔到孙渐清怀里,孙渐清怔愣,顺着微亮月光看到东西本貌,睁大眼睛,满是惊喜。
是一锭银元宝!
孙渐清大喜过望,拿着银子激动到双手颤抖,他捂着肚子坐起,却突然收口不敢与之道谢。
林附盘腿坐在床上,屋里很暗,仅有的一束月光正打在孙渐清怀里,不管他怎么眯起眼怎么仔细瞧,都看不清林附此时的神色。
喉结上下滚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孙渐清把自己摆在一个卑微极其卑微的状态下。
一个刚对自己有粗暴行为的人,在施暴完又给了他一锭银子,所以?这是挨打后的赔偿吗?
“这二十两银子,是给你的赔偿。”林附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恼怒,至少没有对书生出手时的压迫感。
他又放低声音说:“你过来点。”
孙渐清不明所以,贴着地板慢慢的挪动身体——他在刚才就已经吓得起不来了。
他看见林附往他怀里塞了什么东西,听见林附说:“二十两是给你们的,别的……是你的,言论很精彩,不过还是少说为妙。”
“记住,这可不是免费的,要双倍还的!”
林附不担心孙渐清听不懂,孙某此人,胆子小了点,情商低了点,脑子还是可以的。
“我很困,孙兄还是快走吧……”
孙渐清捏着银子,走到自己的房间,房内,师兄弟早已等待已久,见他回来,衣衫不整发带散开,即便是拿着银子的手,也颤抖淤青,还捂着肚子,顿时眼眶一热。
其中一位言道:“孙师弟是受苦,早知那人是如此行事,咋们宁可不要这钱。”
孙渐清偷偷撇嘴,心道这钱也是在挨打之后得的,不要岂不是白挨了。
他面上调整妥当,一副虚弱不辱使命的样子,将二十两银子交于师兄,说是谢过师兄们这这些天的倾囊相助,师弟累了,要歇息了。
谁都知道二十两足已还尽孙渐清的欠款并还有剩余,但都未出言提醒。
孙渐清自称是他们一群人的师弟,其实不是,他们在京城城郊遇上,那时的孙渐清衣衫褴褛,除了随身背篓里的书籍就剩那一张清清白白的脸,借了他们的银子、衣服,与他们同住,他高谈阔论文采斐然,时间久了,连身份也变了,变成他们一堆的人。
现在孙渐清把钱交出来,很明显是想把身份断了,所以现下,自然没人会提醒一个外人。
第二日清早,书生们下楼,没有看到孙渐清的人影,问老板,老板睡眼惺忪,胡渣比昨天更长,回答道:“早走了……往京城去了。”
“对了,林小弟也别找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