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点不是因为不喜欢。
仅仅只是因为那不是烙印在生命里的味道。
而此时,伴随着点点滴滴的思绪,锅中的土豆丝也终于好了,揭开锅盖,水气升腾,一部分落到锅底,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与此同时,熟悉的甜香味道弥漫在整个厨房间。
装入盘中,坐在桌前,许广陵细细品尝。
嗯,确实是细细品尝。不管是不是“最后的晚餐”,这都是很有特别意义的一餐。又不知是因为用心,或者单纯只是肚子饿了的原因,许广陵感觉这土豆丝似乎比往日分外香甜。
曾经听说有人吃米饭是近乎于一个米粒一个米粒地咀嚼,对于往日的许广陵来说那有点不可思议,但这时,并没有特意地放慢,许广陵却莫名其妙地应和了那样的吃法,盘中的土豆丝,差不多就是一根一根地被他送入口中。
这是妈妈的做法。
但其实吃起来和妈妈做的还是有一点差异。或许是因为土豆丝的大小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火候不太一样?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是现在正在品尝的,一个是存留在记忆里的。
记忆是一个神奇的储存盒。
有些东西放进去,会褪色、斑驳,有些东西放进去,却会自动美化,并历久弥新。
一盘土豆丝,吃了差不多整整一个小时,吃到一根不剩。不止是一根不剩,就连那些变成粉质沉积在盘中的土豆泥,也被许广陵用筷子团簇着,吃得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还有点油剩下,这盘子几乎都可以不用洗了。
当然,不用洗什么的不过笑话。接下来,许广陵就是清洗盘筷,然后洗手刷牙,再然后,再次来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街景。
早就是深夜,所以属于白日及夜晚的熙攘热闹,已经多半沉寂,但并没有完全沉寂。――这座城市里应该没有吸血鬼,但很多人的作息,和传说中的吸血鬼是同步的。此时不过才是深夜,要到晨曦来临,甚至太阳升起,才是他们休息的时间。
最后望了一眼街景,许广陵回转身,带着一丝干脆,也带着一丝截然绝然,上床睡觉。
该来的,就来吧。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往常,许广陵其实是有些失眠症状的,曾经很重,尤其是父母刚出事之后的那一两年,几乎没有一晚,他能安然睡着的,不是无法入睡,就是好不容易睡着,却突然梦中惊悸而起。
做恶梦,这其实还是好的。
有一种不堪,叫做做美梦。梦中,父亲教他背书,教他写作,母亲教他钢琴,教他作曲,然后饿了的时候,又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吃饭。往往吃着吃着,梦就突然醒了。
直到两三年之后,情况才渐有好转。
但哪怕是到现在,失眠的症状也没有完全消失。
然而今天,情况却有点不一样。或许是时间已经太晚了的缘故?但事实上这不是理由,顽固性失眠不会因为睡得晚而消失,它会固执地伴随在每一次躺下之后。但今天,不是这样。
许广陵几乎是才刚刚躺下,头还没有完全地靠到枕头,就已经进入沉眠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