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也看到他,飞快地跑过来,“散会时我看到你被付掌门拉走了,陪尹无风走回院后我才敢跑出来。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伸手。”他答非所问。
颜小皙迷蒙地伸出手。陆寻歌回握住她的手。
另一双手传来温度,瘦骨嶙峋却充满了力量。心里好像有了依靠,不像之前一片空无,他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你怎么了?”颜小皙感到他有些异常,温声询问。
“没事。”他不愿多说。
她想了想,缩回了手。“对不起。”
陆寻歌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答应尹无风加入竹叶斋,弄得现在什么选择都没有。”
陆寻歌认真道:“这事不怪你,他的目的是让我加入竹叶斋,若是用你不成,还会用另一个方式。”
“如果可以,去你想去的门派吧。尹无风深不可测,不好对付。”她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
“既然他深不可测,我就更不能让你单枪匹马了。九月十五之后,这江湖,必定变天。夜未央与朔月盟的战役在所难免,待在六大门派,不如待在竹叶斋。”
“陆寻歌……”她眨眨眼,突然觉得眼前人高大伟岸了不少。
“怎么,看出我有多好了?要不要以身相许?”他突然破功,一副嬉皮笑脸的狗样子。
“啊呸你走开!正经不够一弹指。”她正感动着呢,突然换戏真的好吗!
……
此时,千机阁内乱翻了天。
“小妹,有话好好说,别伤着自已!”顾慈苦苦相劝。
“哥,我不想嫁!我不要嫁给慕容灼那个嚣张跋扈的小人!我不想拿自己的幸福做筹码。”顾惹尘扛着一把刀横在颈侧。
“你这是何苦呢……这里是千机阁,里面都是父亲珍藏的机匠,你要是弄坏了一星半点,哥哥无法替你开脱啊……”顾慈软语哄劝。
“我就是要在千机阁闹,弄坏了他最爱的机甲才会心疼!从小到大,他不关心我就罢了,现在,连我的婚事都要草草决断,我不依!”
“吵吵嚷嚷烦不烦!”顾醒不知何时到了门口。
“爹?”顾慈赶紧让出一个位置。
“爹,我不想嫁!”
顾醒厉声呵斥:“不想嫁也得嫁!出来!千机阁是你能胡闹的地儿?”
“爹,你骂我,这个时候你还骂我!”顾惹尘一生气,把刀扔到一边。
她正在气头上,甩刀的力气也大了许多。那把刀一下子就砍到了一个装卷轴的书架。
卷轴纷纷散落,摔到地上徐徐展开。
顾惹尘看着铺满一地的卷轴,不由惊讶,“这是……弩机图纸?”
顾慈疑惑,“弩机?爹,这是朝中机密,顾家堡怎么会有?”
“爹,您……”顾慈想起定亲仪式前,父亲一直在研究弩机的图纸。
顾醒这几天应付几大门派已烦透,现下不想再隐瞒。“不错,这就是拿惹尘亲事换来的机密。”
他拾起一个卷轴细细看着,像看到老朋友般。年代久远,图纸上面的线条已模糊,边缘也有残缺。
“大煊的远射弩机设计建造一直未有突破,使得西狄虎视眈眈。我年轻的时候,总想考进机造司为君分忧。这些图,都是查阅群书后,凭着记忆画出来的。”
“后来您进机造司了?”顾惹尘怔怔地问道。
顾醒点头,又摇头。“顾家与外族牵扯甚密,前有塔木多,后有西狄斟月教。塔木多为大煊所灭,你爷爷便订下铁训,凡堡中子弟,不许入仕大煊。可爹年轻时,仍是瞒着他老人家考进了机造司。后来遭到家族反对,只得从机造司离开。当时鬼迷心窍,竟趁人不备把远射弩机图纸摹了出来,没想到被同门发现,他说只要把图纸留下,便替我保密。”
“后来……”想到顾醒时时都带着的弩机图纸,顾慈似乎猜到了结局。
“人心难测。我走后,他便上报了先皇。我回顾家堡惶惶恐恐过了几十年,朝中均无消息。本以为可以继续安宁下去。前两年,慕容灼突然私下寄来半卷图纸,正是我当年临摹的那份。很明显,不管是先皇还是翼王,都想要顾家堡的势力。舍近求远,不追究只是为了养肥再宰。为了拿回当年的图纸,只能联姻。”
顾慈和顾惹尘听着,一时无言。
“现在明白了吧,秋凤阁与顾家堡的婚事,根本无法退!从爹接到图纸的那一刻,就没法回头。一旦悔婚,顾家堡就会被扣上偷盗国事机密的帽子!凡事都有两面,如今有了联姻这层关系,才能把水域名正言顺地送给秋凤阁,挑起两派纷争。”
“所以,说了这么多,女儿在您眼里,不过是个工具?”顾惹尘悲愤不已。
“惹尘……”顾慈想叫住她,顾惹尘什么也听不进,推开他摔门而出。
他有些失望,回头看向顾醒。
“爹,为何不告诉惹尘,您从未打算将她嫁出去?”
“嗯?”顾醒目光透露着赞许,“看出来了?”
“这不过是个美人计罢了。您借联姻的由头把水域送给秋凤阁,是想挑起玄武帮跟秋凤阁的矛盾,然后隔岸观火。”
“不错。而且你一心扑在诗书上,对机甲一事毫不关心,我问你,千机阁你来过几次?惹尘比你精通匠艺,把她嫁出去,顾家堡未来怎么办?她少不更事,容易让人看出端倪,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会误会您啊!”
“随她去吧。反正,她也没理解过爹的苦心……”
……
六大门派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纷纷返回门派中。玄武帮货船损坏,西方龙王更是急坏了头,早早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到夜晚时,只剩知云宫、相依山庄、竹叶斋尚未返程。
陆寻歌自然留在堡内,只是,房间只剩他一人,封长泊跟着龙王回金河湾了。
烛台旁,他拿出了一本书。
书本被重新编缝过,看样子是被多次翻阅,可书页仍旧崭新。
他翻过有书名页的一侧,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鹤鹊同祥》。
将烛台挪近了一点,开始认真翻阅。
他真的是在看书?
翻开书本,里面间隔杂着好几张不一样内容的纸页。
顶头的纸张上面写着:平南王府纪事。
夜盗天机堂后,他就把密卷裁成了好几份,跟这本《鹤鹊同祥》装订在一起。
巡卫碍于脸面,没有仔细翻阅,才让他逃过一劫。
陆寻歌越翻越觉得纳闷,“我偷的明明是平南王府在元贞五年至七年的事迹,为什么现在只看到两年,偏偏少了第六年?”
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来,“夜未央那一栏缺的,恰好也是元贞六年的事迹。”
“夜未央缺的那一栏是小皙偷的么?”
“临墨峰屠杀是元贞六年正月十五,平南王府惨案也是正月十五。同年同月同日……是我多疑了么……莫非两者之间,有什么特殊联系?”
他慢慢合上书本,心中已有决策。
“既如此,我得先看看她偷的到底是什么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