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斩!”
是赤羽卫的后队排开乱杂杂奔逃人群冲上来了,十数名死士结成巨球,将嬴广护在其中,另数十名死士立时滚入战团。
那蜘蛛在精瘦男子手中竟如流星锤般自如飞舞,数次袭近弃面前,弃见到那八条如钩巨爪、数寸长蓝汪汪螯牙,心有余悸,跳了开去。
那柩车之旁便似是绞肉场,不过片刻功夫,赤羽卫新增数十名死士又已伤亡殆尽,杀手亦所剩无几。黎歌、却尘与和光皆是满身伤痕血污,犹在死战。
“你个满嘴仁义惺惺作态的腌臜小人、酒囊饭袋,没了衣重老儿,我看你如何收拾这破碎朝堂,如何整顿这浊臭山河?哈哈哈……”精瘦男子眼见功亏一篑,言语中满是懊恼,这一番话却是对那嬴广说。
言毕甩手,只将那蜘蛛往弃身前一摔。那蜘蛛竟在地上炸裂开来,毒汁四溅,彩雾弥漫。草木沾染毒液,滋滋作响,立时萎黄腐烂。空中突现一张无形巨网,向蒙嚣等罩下,烙在众人身上。数名赤羽卫被毒汁射中面目,又或吸入毒雾,惨呼中当场身亡。阵法倒是瞬即撤去,原来那蛛竟是困住蒙嚣等人的阵眼。
弃猝不及防,纵身疾退数丈,立起土丘挡在身前,险险避开毒汁毒雾攻击。再抬眼看时,精瘦男子已不见人影。
大雾已完全散去,遍地尸骸狼藉,众人如遭噩梦。再看嬴协棺椁,已是七零八落,棺底破了一个大洞,除去些殓衣锦衾,内中空空如也。蒙嚣在周围尸山中翻得一圈,亦未见到嬴协遗骸,想是方才混乱中不知弄去何处,又或被人毁了亦不可知。只得随手拾了几块残尸,裹上殓衣、扔进棺内,指挥剩余赤羽卫扛至墓室,掩埋了事。
“将军,此人说有要事禀报。”赤羽卫带来一名满身血污的男子。
“将……将军,小人认识……认识方才那……那人。”男子躲在尸堆之中避过一死,全身犹是筛糠般颤抖。
“嗯?你如何会认得那人?”蒙嚣诧异。
“那人,那人……似是元益……元益丰的祁……祁掌柜。”男子喘一口气,“小人曾在元益丰那……那别业中……偶然见过一面。”
“你说他是祁无伤?”蒙嚣越发诧异,“他不过一介富商,竟有如此手段?还有,他缘何要行此险恶之事?莫非……”
蒙嚣并未见过这个元旸国首富,却想起了国中各种关于他与椒妃的传言。
“带他下去,写好文书,重重赏赐!”蒙嚣转身吩咐,“通报有司,缉捕祁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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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广被送回宫,一路上呃逆不止,神思恍惚。更衣时,浑身污浊恶臭,方才发现裤子已被屎尿糊得精湿。身上寒热交侵,脚底绵软无力,起身时宫女扶他不住,竟“扑通”一头栽倒在地。急召御医诊治,皆说是惊恐导致气乱之症,服用了各种安神补气药物,却不见好。
蒙嚣寻见寺谷时,他一袭白衣,披散头发,摇着那金丝麈尾,正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谷内官,陛下现在何处?”皇帝失踪一日,宫中忙成一团,他竟如此逍遥,蒙嚣不觉有几分气恼。
寺谷睁开眼,往蒙嚣左右看看,对他一笑:“陛下,自在陛下该在处。”
蒙嚣看他眼色,屏退旁人,睁圆了双眼、连声催促:“谷内官,我却没有心情同你打哑谜。你若知道,我劝你早说。你若记不清了,便想想永巷令的手段,再说不迟。”
寺谷依然微笑:“蒙将军,你口中的陛下,乃是何人?”
“我口中的陛下,自然是当今皇帝。”
“若当今皇帝已经不在,你口中的陛下,又是何人?”寺谷只轻描淡写地问。
“听他口气,只怕皇帝已遭不测,”蒙嚣倒吸一口凉气,朗声道,“自然是太子殿下!”
“老衣重已经不在了,那太子——令尊大人可也这么想?”
“大胆寺谷!你这是何意?”蒙嚣父亲乃当朝御史中丞,手握百官把柄,执掌庙堂喉舌,权势煊赫,自然明白寺谷话中意思。
“可惜啊,可惜祁先生功亏一篑,这天下竟要落到那百无一用之人手里。”寺谷摇摇头,自袖中取出一把玉柄尖刀。
蒙嚣往后一退,喝道:“你要作甚?”
“你不是想知道那皇帝在哪里?”
寺谷抬手,“噗嗤”一刀插入胸口。又取出那龙纹玉管,对蒙嚣惨笑一下:“原中逐鹿,英雄得之。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这天下,原也不姓嬴的。将军保重!”
右手拔刀,左手一挥,管中药粉飞出,落入伤口,只听得“滋滋”作响,片刻间尸骨无存。
蒙嚣心中震惊,呆立了半晌,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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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扶风”,精瘦男子取下面具,踢掉身下尺余高木屐,分明一张圆脸,左颊一个酒靥,竟是嬴协。
“那‘战’与‘破’二诀,我仍不是十分纯熟,能同时操控的虫师数量亦是太少!”嬴协拿起酒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突然发现,自己对香卡竟有几分思念,“若有你在,今日哪有那太子苟活的机会?哎……”
嬴协摇头晃脑在室中踱来踱去,不觉又想起一事:
那盲奴已两次掉入鼍窟,这次竟又没死,还把那弃给救了去,实在可恶!这只怕是那衣重老儿的主意。如今衣重已死,那嬴广再不足为虑。倒是那弃,屡次三番坏我大事,不将他除去,便如鲠在喉,实在不快!
不自觉探手入怀,取出一物,竟是当年陌离赠与弃的那面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