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畅源又缓了一缓,方才积攒了力气开口:“北燕那边我叫你做的事有回音了吗?”
季同连忙收摄心神回话:“人已经走了小半个月了,这会儿应该是已经在北燕帝都之内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主子也不必忧心,那个徐穆和何敬忠的把柄都捏在咱们手里,他们就算是为了自保,也必然得听命行事的。”
萧樾之前的推断没有错,按照周畅源一开始的计划,利用北燕朝中居心叵测的朝臣逼宫,最好的契机必要是在北燕老皇帝驾崩或者太子燕霖崩逝的当口上……
可是现在——
却是周畅源自己感觉大限将至,他已经不能再等了,哪怕是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他也只能铤而走险,提前开始他的计划了。
“是,听我的,他们绝地反击,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然……我将他们的罪证和把柄送给北燕的老皇帝,他们就都只能做待宰的羔羊了,连挣扎一下的机会也没有。”周畅源呵呵的低笑了两声,倒是不见怎样的得意。
季同从旁悄悄地看了眼他的神色,略斟酌了一下才试着开口:“西南的乱局并没能把晟王引出京城,北燕方面若有变动,他真的会过去吗?”
“若是不想北燕的局势彻底失控,他就得过去。”周畅源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这两年是那个燕北替他守在北境军中的,纵然他们主仆一条心,可两国就是两国,北燕朝中有事,那个燕北可以回去,却绝对不能从大胤带兵过去救援。这种情况下,就只有萧樾回到北境军中主持大局,北燕徐穆那些人才会忌惮,并且看到大胤方面的立场和对他们的威胁。萧樾对他那两个嫡姐还是顾念的,他明明有余力去替北燕太子妃撑住这个场面,就绝不会撒手不管。而且……北燕如今的局面也是他曾经步步筹谋给争取过来的,他要是这时候再撒手不管,那么曾经所做的一切就等于全盘放弃,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也不仅仅是沉樱的儿子能不能保住皇储地位的事,主要是一旦叫徐穆掌控了北燕的朝政,那么两国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邦交也会被再度打破,搞不好边境就又要起战乱了。
周畅源又不瞎,跟萧樾明里暗里打交道了这些年,他当然看出来了,萧樾是有意联合了北燕和南梁,共建天下盛世,免除兵戈和战乱的。
这是耗时几年才打拼出来的局面,绝不可能放弃不管。
“胤京方面咱们的人已经盯着了。”季同听他信誓旦旦,就还是盲目的选择相信,“既然一切肯定万无一失,主子您这几日就好生休息,先养一养身子吧。”
周畅源手按着胸口,是一直紧咬着牙关才能强撑着疼痛的。
季同见他沉默,还以为他是默许了自己的提议,刚要起身收拾了屋子里的东西退出去,周畅源却又再度开口叫住了他:“季同……”
“主子有何吩咐?”季同重新转身看向他。
周畅源似乎很是有些挣扎和犹豫,闭着眼又缓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的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既已存了死志要追随我,那便……就替我再去做件事吧。”
季同先是茫然的一愣,随后脑子里又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主子……您是想要见长公主殿下是吗?”
要逼宜华现身,周畅源确实已经黔驴技穷,本来是可以拿住梁晋做筹码的,那样宜华就一定会妥协,可是没了宜华在身边的梁晋已然是铁板一块,就凭着周畅源这点人脉和实力,根本就连他的边也摸不到,只能放弃了这条路。
而现在,周畅源这样子,抱着的也仅仅是玉石俱焚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依旧是想在临死前再见宜华一面。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多此一举,甚至都能预料到季同这一去的结果,可也依旧——
是掐不断心里的那份执念。
苦笑了一声,他闭着眼喟然长叹:“你跟她说,我只是想见她最后一面,她若是肯了却我这最后的心愿,我便罢手。否则……有人会替她付出代价,她也一定会后悔的。”
顿了一下,又补充:“先别急着去,等北边的消息,萧樾离京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