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询问,苏暮槿发现最晚就是三天前,最早甚至已经进来有几个月。不过这只是小孩的信口开河,苏暮槿自知对时间没有清晰的概念,更别说这些被关押进几乎无光环境的孩子们,他们又怎么清楚知道自己到底进来了多久?甚至连估计大概,都可能是毫无理由的臆想。
“哥哥,”有个小女孩扯住笪千潭长衫的一角,“我进来时是醒着的,我好像看到……”
“嗯?”笪千潭俯身听她说。
“有个地方有个大炉子,他们好像把小孩……”她恐慌地全身哆嗦。
“别说了,我知道了。”笪千潭抚摸她的背,随后抬头看向苏暮槿,“听到了吧?”
苏暮槿握紧拳头——若这个女娃所见没错,那,这些败类竟然拿孩子的躯体扔入锅炉!绝对不能原谅。
“现在在这座山里环绕也不是办法,那帮腊柴熟门熟路,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笪千潭说道,“苏小姐,要不我们先带孩子们离开,带到集市上。”
确实,若再遇到腊柴,苏暮槿有信心和劫火会、笪千潭一同将这帮恶鬼打得落荒而逃,可如今携上百孩童,不仅是负担,还容易让他们有可趁之机,再追寻腊柴人的线索实在过于激进,况且她已经大概知道自己想了解的真相,这回便这样,到时回到城镇,官府必定会布下天罗地网,把这些一直隐蔽于华夏十余年的蝗虫给通通铲除。
“万一其他地方还关着孩子呢?”
“回头再说吧,他们又不会凭空消失。再说,万一那帮腊柴不死心,还在其他地方埋伏我们,那后果没法估计。”
“是,”笪千潭说的有理,苏暮槿点点头,“走!”
这是易事,只要找到比现在走的更狭窄的通道,便是通往外面的路。
孩子们的喧哗声在蚁巢中通透地传播着,即便苏暮槿一遍又一遍的让他们安静,可他们总是闭上不嘴巴,这些孩子早就忘记被幽禁的恐惧,如春游般嬉笑地跟着苏暮槿向前走去。
自己也有过这样天真烂漫的时候吗?苏暮槿记不得了,她听着身后的欢声笑语,心中有些酸苦。
她带着他们走进支干,随后进入支干的支干,支干微微向上倾斜,对于孩子们来说,他们得手脚并用才能向前,格外吃力——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为柔弱幼儿设计的。
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听到了?”苏暮槿问笪千潭。
“嗯,”笪千潭回复的同时,脚底忽然强烈地颠簸了一下,“好像是塌方了。”
“怎么回事!?”这样连续的轰鸣,可不像天然所赐。
又是巨响,声音像是物块,从管道冲击他们的听觉,撞得他们头昏眼花。
“他们莫不是要把山炸了!”笪千潭回头望去,身后还有一大群向上爬的孩童。
孩童们因为突如其来的颠簸而跌落到一起,顿时,哭声喊声和头顶的爆裂声交错在一起,天旋地转,苏暮槿慌张地手忙脚乱,她想走回去把那些孩子扶起,可隧道狭小,来回的走动会让整个队伍变成涟漪碰撞的湖面,躁动的同时更加难以整顿。
她只得继续向前,好让前面的孩子给后面的留出空地。
“来——”她控制力道,拉扯身后的孩子向前进。
月光愈发明目,平静地洒在前方的缝隙口,全然不顾大山的动荡。
苏暮槿一掌推开挡在洞口的巨石,跳出隧洞,同时把里面的孩子一一拉出,笪千潭在另一侧帮苏暮槿。
“看到他们了吗?”苏暮槿焦急地问。
“没。”笪千潭知道苏暮槿问的是劫火会的那两人,他们在最末,他们还没出现,说明队伍还很长。
苏暮槿紧张地动着手臂,如同一个人偶。方才数人数时还觉得一百人尽眼可收,可现在,这条孩童们组成的长队看不到尽头,简直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无穷无尽。
大地有震动了一下。
“落石!”笪千潭听到头上的声音和刚才不一样,他抬头看去,一块嶙峋的落石正六亲不认地向他们横冲过来。
苏暮槿寻声看去。
“你带他们躲好!”她纵身一跃。
击穿石头乃易,可让零落的碎石不击中身后的孩子,这该如何做到?
眼看苏暮槿就要和石头撞上,她灵机一动,用手臂作轨,指间触及落石,引导它轰轰烈烈地飞向另一处。
成功了!眼见石头飞翔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一处山峰,她内心雀跃着,随后轻盈地落回到地。
“干得漂亮。”
“谢谢。”被石头一摩擦,苏暮槿那沾着腊柴人鲜血的衣袖被划出破裂,但身体没受丁点损伤,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