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槿没有听错,前方关着腊柴人驯养的猛犬,它们嗅到陌生的气味,正在牢笼里焦虑地徘徊。
四人谨慎地向前走去,没到几步,就是一个拐角,拐角一过,出现了通向三个不同方向的道路。
“走这条。”方才禾旺帑是往北走,那他们也走一条北走向的通道。苏暮槿没有丝毫迟疑,踏进这个方向,另外两条通道的其中一条传来狂躁的犬吠。
笪千潭往里头瞥了一眼,无数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正隔着牢笼盯着他们,他吓一大跳,对苏暮槿说道:“那里头全是红目疯犬。”
“别管它们。”有狗在又何妨,她现在没心情和那些牲畜打交道,“不过有些古怪,如果这是腊柴人的住所,他们在那么大骚动之后,人都去哪了?”
“弃山而去了?”笪千潭猜测,“他们头领都被你砍断了手,那些家伙还不得群龙无首,四处逃窜。”
“要抓人来问个明白,”苏暮槿说道,“先前那个译者,看他模样好像也是个汉人,如果能把他抓来就好。”
“可惜只看到他出现一次,之后便没了踪影。”
“蔡申此前说过,这里有上百腊柴,不过方才见他们阵势,这座山上至少有千人以上,他们不会只有一个译者,一定还有其他人,”苏暮槿肯定地说道,“我们只要找到其中一个便是,要问个明白。”
“那也得先找到那帮家伙。”
“嗯。”苏暮槿回头,看着红袍女正背着受伤昏迷的会员在后面慢行——他们已无法更快。
前方又出现了道路分歧,这次成了四个口,苏暮槿用长剑在夯实坚固的墙壁上刻上一道,万一他们在这环绕曲折的地方迷路,起码还能退回到最初的位置。
在长剑碰到岩壁后,道顶落下几点土块。
“这些人怎么记得住如此复杂的地方,简直如蚁巢一样。”笪千潭叹息。
“二位,”红袍女没再使用那种说话的方式,她叫住在走前头的苏暮槿和笪千潭,“如今我们俩是累赘,二位可以先行一步,把禾旺帑抓住,别让他逃走。”
“不行,”苏暮槿断然拒绝,“此乃敌人内部,地形狭小,根本没法使用火攻,落下你们,恐怕凶多吉少。”
“可——”
“容我直言一句,”笪千潭说道,“我们来此和劫火会来此的目的并不全然相同,你们为的是保全华夏,消灭腊柴,而我们仅为查明真相。禾旺帑乃腊柴人,我们之间语言不通,是否抓住他,都没法告诉我们,这些腊柴人拿孩童做什么。”
苏暮槿点头同意:“所以,我们绝不会让你们单独在此。”
红袍女听后,也不再说话。
他们又走了一段,隧洞逐渐开阔,墙壁上有零散摆放着一些弓箭,笪千潭隐约明白他们所在的位置,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刚走过的矮隧洞是通向山外的通道,是支干,现在道高增长,应该进入了主干,起码是那些支干的主干。”
“嗯,有道理。”苏暮槿想到百年老树的根。
笪千潭的猜测没错,他们已经走到了次级主干上,这个通道的一侧连接着无数条出山的孔道。腊柴人来到不动山十余年,经过一次次精细的修建,早就把这座不动山的内部掏空,改造成成一座四通八达的堡垒,如同蚁巢。
这座营地有近上千个通向山外的小孔道,腊柴人能监视到几乎所有登山不动山的人,苏暮槿他们当然也不例外。在蔡申带苏暮槿等人上山时,就是这些腊柴的报信员,指引蔡申将他们带上那片专门用来处决腊柴敌人的肋骨地。他们当然想不到,今晚来到肋骨地的不是羔羊,而是神子,是“灾星”。
十年,有无数人葬身肋骨地,果农、樵夫、官兵、诗人……尸体是疯狗的佳肴,白骨是它们的玩具,甚至温床。腊柴人偶尔也会享受观看人与饿犬的搏斗,从中体会操纵生死的乐趣。
那片肋骨地承载了太多岁月流过的血迹和悲鸣,腊柴人以为这样荒诞的盛宴将继续下去,直到自己的主修炼成“尊”,率领他们屠戮神州。
可今天,肋骨地在熊熊烈火中,摇摇欲坠。
有孩童的啜泣声从别处传出,还有许多兵器的碰撞声和匆匆来去的脚步声。
“在下面!”苏暮槿惊喜地说道,“我听到小孩的声音了!”
“快。”此时通道已经宽敞,笪千潭帮红袍女扶住伤员,所有人都加快脚步,匆匆向前走,寻找往下的去处。
多亏这里四通八达,他们虽然认不得道路,但还是能走向想去的方向,四周的气温逐渐回升,他们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往山下走去,兵器声已经变得细微,但孩童的啜泣更加嘹亮,现在只有一种情况:那些腊柴人放弃携带从各地搜来的孩子,直接撤出不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