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槿低头,注视手中的金匣,很重,但大部分重量都来自盒子本身,里头的灿茧应当“轻盈如纱”——这是苏留风说的。
“那人说要把匣子送到哪?”
“凰州的文坛阁,”笪千潭说道,“梁楛处?”
“应该是梁楛吧,”苏暮槿回忆那人的语气,处不像是名字里的字,“也不知是哪个苦。”
“去送?”
“嗯,”苏暮槿确定地说道,“这个梁楛既然也要灿茧,那他认识方谢的机率就很大了。”
“可你是神子,你去,就像自投罗网。”
“我不说明身份就没事了,他只会以为我是个受人委托的普通孩童。”苏暮槿想着地图,凰州在西北地区,靠近黄河,而他们现在还在东南,相隔千里,若真到了凰州文坛阁,告诉他人自己从乾州而来,即便自己是小孩,他人也会怀疑她的身份,不过这都得等她到了凰州再做考虑。
“普通孩童吗……”笪千潭表情有些滑稽,本来找方谢就是个遥遥无期的目的,如今还得再跑一趟凰州,“那就这样,我陪你到凰州后就回乾州,剩下的事,就看你自己。”
“不必麻烦了,”苏暮槿心中早就过意不去,笪千潭同她萍水相逢,没必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决定趁这个机会,把话讲明白,“现在,我已有方向。回去你就告诉时月姐,我已经安全,就可以了。”
笪千潭站在原地,看着苏暮槿,终于开口道:“苏小姐,你这是叫我欺骗我家小姐,我做不到。无论如何,现在你还未出乾州,起码让我把苏小姐你送出乾州,之后的事情,随你定夺。”
苏暮槿不再推辞,答应他的要求。
时过正午,太阳已急不可耐地开始下坠,地面的温度在转瞬就变得满是寒意。笪千潭主动请命,让他拿匣子,苏暮槿就递给了他。两人又踏上向北的路途。
观音村是沿河村,南北纵深,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走完,随着房子稀稀落落,他们知道,自己要出村了。
可还是没能弄到一匹马。苏暮槿一路都在观察,没有丝毫让她取走马匹的机会。
眼前就是荒郊野岭,除了来往商客所用的交通要道以外,再没人迹。
“哟,这不是刚刚的两位!”一个略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货物在马车上咚咚作响的噪音——是那个凶神恶煞的行商。
“你好。”笪千潭向他问好,真是倒霉,越不想碰到这家伙,还真就被他遇上了。
“二位不是住在此地吗?怎么,要出村玩乐?”
“这位郎君,你是要去哪?”
“我?”他还是衔着半壶酒,侧身,一只手拍身后的货物,“刚被兄弟吆喝,把这些东西送到禄州。”
“禄州,”禄州和凰州几乎在一条线上,只不过禄州靠近大运河,更东一些,“那还真是远。”
“这位妹妹知道禄州所在?”
“是,家父曾教导过我。”
“哦?那还真是不错,我们这些文盲地痞,只能靠着这双腿,”他哈哈一笑,抚摸了下马头,“或者一匹马才能识得这大江南北,不同你们,轻松,真是幸事。”
“探索未知亦是种幸事,”苏暮槿接话道,“像我,在哪都知道前方是何处,反倒少了些闯荡的乐趣。”
“小妹妹说话挺有文韵。”壮汉说道,“这么说,你要陪你哥哥去闯江湖咯?”
哥哥?苏暮槿没反应过来。
“不,”笪千潭笑着说道,“这丫头喜欢走南闯北,我是跟着她。”
苏暮槿这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笪千潭说他们是兄妹。
“有趣!”壮汉豪饮一口,拍了拍马车后,“你们要去哪?我载你们一程,正巧路上一个人,孤单寂寞,有孩童陪伴,还能多些乐趣。”
“我们去凉州。”笪千潭在苏暮槿开口前抢答。
“凉州是吧,”壮汉说道,“乾州北就是凉州,你们家人不知道吗?”
“如今天下苍生生活多处困境,我们家也是如此,”笪千潭苦笑道,“家里育有七子,生怕我们都懒在家中。”
“这样啊……”壮汉说,“那上车,反正顺路!”
“恭敬不如从命。”笪千潭上车,将里头的货物推开,留出两个狭小空位,拉着苏暮槿上来。
“这东西不必轻拿轻放,”壮汉见了说道,“一些丝绸,坐它身上几日又何妨!想想那些官爷,身上穿的是我们屁股坐的,心情都舒畅!”他大笑道,“坐稳了。”
马抬腿,车始动。
苏暮槿还从未坐过如此颠簸的马车,曾经大牢接送她的马车虽然也有颠簸,但自己能在上边睡着,不过这马车坐得实在难受,脚没地方舒展,憋屈得很。
“凉州,凉州……”壮汉转过头,问道,“凉州具体哪?”
“你说吧。”笪千潭让苏暮槿来说。
“哟,还得问问妹妹意见。”
“那是。”
“我记得有个算村——”算村就在离乾州不远的凉州境内。
“算村?”壮汉猛地摇摇头,“那地方已经被毁喽。”
“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