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棉余光瞥了眼墨色的床榻,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场景布置得很有氛围,墨色的四柱床威严大气,烟青色的轻纱床幔轻微浮动,像湖面荡开的涟漪。
耳边传来章汉光喊“卡”的声音,姜时晏顿了顿,抬眸朝他看去。
“咳咳,长安,你的手搂住姜时晏的脖子,我刚才教过你。”
路棉睫毛颤了几下,原来是自己的问题。
她缓慢地抬起手,勾住姜时晏的脖子,白皙的手臂与他身上雪白的中衣几乎融为一体,身体贴他更紧。
她紧张得手指都蜷缩起来了,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又要NG重来,简直是种煎熬。
姜时晏抱着她坐在床边,非常贴心地用自己胸膛挡住她裸露的后背,不让镜头拍到。下一秒,他就拿过旁边干净的长衫为她披上,换掉那件已经湿透的。
路棉已经紧张得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能感觉他手里拿着锦帕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发梢。
她不由感概,演员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早在她当初围观姜时晏拍吻戏时就领会到了,两个彼此不熟悉的演员,或许之前连句话都没说过,在镜头下却要演出情侣拥吻的甜蜜感觉。
真是太难了。
路棉胡思乱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平躺在床榻上。
她吓得睁开眼睛,身下的被褥是丝绸质地,触感丝滑冰凉,她的手抓在上面,拉住一道道褶皱。
上方是姜时晏放大的俊脸,他眼眸极黑,如窗外的夜。她呼吸屏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朝自己靠近。
这时候镜头推近,主要拍姜时晏的特写。
就在路棉以为他要亲上自己时,两边的床幔忽然被人放下来,如波纹般划开一道弧度,在中间合拢,挡住了两人上半身。
姜时晏的动作没停,嘴唇却是擦过她的头发,落在耳侧的被褥上。
薄纱朦胧,似烟雾笼罩,从外面来看,姜时晏好像在亲她的脖颈,实际上他根本没碰到她。
章汉光多等了几秒,确定找到自己想要的画面,这才拿起扩音器高声喊道:“Cut!辛苦长安和阿晏了,非常完美!休息十几分钟,宁悦补上脸部特写,我们就可以收工了。”
姜时晏保持一个动作许久未动,直到路棉快要扛不住推了他一下,他才闭了闭眼,单手搂着她的腰坐起来,眼眸仍然低垂着,没有看其他人,也没有看路棉。
半晌,他吐出口气,暗道真是够呛。
宁悦出的什么馊主意,让路棉来当替身,根本是在增加这场戏的难度。
路棉从床幔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发现章汉光周到地让其他人远离了,只留了周淇淇在旁边,她临时当了路棉的助理,给她送来衣服。
路棉下床,光着脚踩在地上,姜时晏注意到了,叫住她:“等等,先把鞋穿上。”她刚才是被他从浴池直接抱到床榻,鞋不在床边。
姜时晏拢住敞开的衣襟,帮她把鞋拿过来,弯腰放在她脚边。
周淇淇见状,大呼不愧是娱乐圈最温柔的哥哥,太贴心了吧,哪个女孩能忍住不对他动心。
路棉眉心一跳,假装跟他不熟,客气道:“谢谢姜老师。”
姜时晏咧了咧嘴角,配合她演戏:“要说感谢也是我感谢长安老师临时救场,你是剧组的大功臣。”
路棉:“……”
演戏还是你会演,我自愧不如。
路棉抱着自己的衣服,到另外的更衣室换下身上的戏服。
接下来就没她的事了,不过她换好衣服、拆完发髻后,还是选择留下来围观,反正导演也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路棉功成身退,姜时晏却没有那么轻松,刚才跟她演的戏,他还要从头开始再演一遍,只不过镜头不会对着他拍,他这么做是为了给宁悦搭戏,总不能让她对着空气演,那样会穿帮的。
这一次对姜时晏的要求没那么严格,他不用做那些动作,配合着说台词就好,但他一向乐于助人,即使是简单的对台词,仍然情绪饱满,能让宁悦轻易入戏。
宁悦补完了从门口走到浴池边的戏,又按照要求,补完了后续的所有面部特写,以及眼神。
至于电视剧播出时,怎么让观众看不出脸和动作分别是两个人,那就是剪辑师的工作范围了。
只要拍摄的素材足够丰富,后期剪辑就能做到天衣无缝,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明星用替身也让人看不出来。
今晚这场戏因为有路棉的帮忙,拍得还算顺利,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章汉光事先也说了,晚上就拍这一场戏,所以他们难得提前收工了。
宁悦这人的优点之一就是知恩图报,路棉帮了她的大忙,当然不可能是一句“谢谢”就完事了。时间尚早,她提议道:“我请大家吃宵夜吧,我们找个地方喝酒聊天,我还想敬长安老师一杯呢。”
路棉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时晏就低声道:“她不喝酒,敬酒就不必了。你要是想感谢,多买长安老师几本书支持一下。”
宁悦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他,不就是喝酒吃饭,顺便聊聊八卦,又不是做出格的事,他至于吗?
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宁悦视线转向路棉,朝她挥挥手,声音温温柔柔:“长安老师,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饭。”
路棉笑着点点头:“好。”
宁悦临走前还不忘白了姜时晏一眼,后者很无辜地摸了摸脖子。
路棉见人走远了,轻声说道:“宁小姐人真好,我记得她是童星吧,难怪能在圈子里红这么久。”
她觉得宁悦能有今天的成绩,除了运气和努力,自身的性格也占一部分原因。
姜时晏不以为然,想都没想就把宁悦的老底揭了:“那是你不了解她。你要是知道她其实手臂没受伤,只是想找个替身演这场戏,还认为她人好吗?”
路棉一脸震惊:“啊?她……她手臂没受伤?”
姜时晏哼笑,趁着四周人都走光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感叹她太单纯了,被人卖了还满心感激:“我们拍的是宫廷戏,一没吊威亚,二没舞刀弄枪,怎么可能受伤?”
路棉感觉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她以为宁悦的手臂伤得很严重,不能入镜,也不能下水,所以才想要找一个替身,原来这是她的借口。
“她为什么不想演这场戏?”她不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