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应该是第一个收到信的,走得早,而且都走平坦的大路,是不容易碰上什么朋友。”穆白笑得爽朗,向妻子解释他曾经住过的江湖。
“有些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乘着鹤就飞过去了,其他在世上混出了个名号的,骑名马或使轻功,也很快就到了。剩下一些没收到帖子又想去看热闹的,有的就一个人半夜悄悄地去,怕被别人知道自己没被邀请,被人看不起。
“你看今夜,月明星稀,指不定就有人在夜里赶路。“穆白一边滔滔讲着,一边打开了窗户。
取代月亮的,是一双泛白的眼珠子,浑浊的瞳孔中倒映出穆白的身影。
有个人倒悬在屋外窗檐上!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穆白会突然打开窗子,躲藏不及,互相竟然打了个照面。
是他先反应了过来,伸掌便向穆白胸口袭去。可他的手似被什么牵着,没够到穆白就缩了回去。穆白如梦初醒,向地上一个翻滚,狼狈地躲开了这一招。
“刀!刀!“穆白急切地对穆夫人吼道。
穆夫人在看到窗外有人时便第一时间奔向熟睡中的婴儿,不知所措地试探着孩子的鼻息,紧紧抱着这个脆弱的生命。
听到丈夫的呼喊,她强忍着害怕,颤抖着腿将匣子踢过去,随后便跌坐在地上。
穆白操起双刀,窗檐下的人已经趁机进来了,借着烛光,穆白看清了来人面目。但比起面目来,最让人惊恐的还是对方烂成布条一片焦黑的衣服,和铐在双手手腕的铁链子。
衣服的正中间,画着一个“囚”字。在“人”的位置,被火烧出了一个大洞。露出了焦黑泛红的皮和肉。
逃犯!当穆白意识到这一点时,胸腔猛地一缩。
他身上还栓着铁链,没逃多远,没准是从龙丘县逃出来的,没准就是刚逃出来,这意味着眼前的人是一个亡命徒。
穆白一生只和一个亡命徒打过交道,那是他铲除的第三十个河盗,要不是对方被卷入瀑布坠落而死,自己早就被他拖进水底葬身鱼腹了。
穆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的是,他敢豁出命去行侠仗义,却也会在事后回想时想着惜命。
“朋友,今晚我权当没见过你,这楼下有我的马车,你将车卸了,骑马逃跑,我绝不报官。”穆白企图将事情蒙混了了。还能怎么办呢,他的妻儿还在这。
不料对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行不通的。楼下,已经死了……嘶……不能留下你们……嘶……”
穆夫人抿起嘴,无声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将嘴唇贴上孩子的脸蛋。
穆白却好似被烧着了半条命。
他早年间使一柄长刀,早就交给铁匠拿去炼成镰刀了,现在只有这双乌翎刀。田野里被割掉的野草不会知道,镰刀也收取过将人命视如草芥的豺狼虎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