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太皇太后不禁对这位生性刚烈、为爱牺牲的女子更加佩服。
承健声音低低的,眼底一片濡湿:“父皇临终之前,一再嘱咐我要照顾好母后,孝顺她,给她一个平安喜乐、无忧无虑的晚年,可我非但做不到,到头来还要她为我牺牲……”
他痛苦地抓着头发:“我……我真是太不孝了……”
太皇太目光如镜,慈爱地看着他:“皇帝,你的母亲虽然已经走了,可她是幸福的,她真的真的很幸福。”
承健鼻翼微微张合:“幸福?为什么我看不出她是幸福的?她这辈子为恨所苦,在仇恨中煎熬了大半辈子,又不能与她最爱的男人结合在一起,这样充满着仇恨、痛苦、遗憾的人生,怎么会是幸福的呢?而且,母后今年才五十八岁啊,她连六十大寿都没有等到,又怎么会幸福呢?”
太皇太后的手缓缓转动着一串十八子的奇楠香佛珠。
那奇楠香珠子乃是香料中的上上之品,经过太皇太后多年的手盘,已经变成了温润光亮的油黄色。
太皇太后的声音,一如手上的奇楠香那般温润柔和,令人闻之心静:“皇帝,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人生的意义,或许在你和大多数人眼中,她是不幸的,在仇恨中煎熬了大半生,好不容易熬到儿子登基,却连皇太后都没有当过就去世了。”
“可是在哀家眼中,她是幸福的,有些人死去,可以死在爱人的臂弯里,比如当年的董贵妃,死在世祖皇帝怀中,虽说红颜早逝,却成了后宫每一个女人羡慕的对象。”
“而有些人虽活着,却是麻木不仁的苟且,就比如哀家,虽然活着,虽然当了太皇太后,但哀家看似长寿幸福的人生,却充满了辛酸与无奈,这一身太皇太后衣裳穿在身上,外面是无尽的华丽,里头却是无尽的悲凉与寂寞。”
“真正的幸福,不应该用生命的长度去衡量,哀家与董贵妃,一个是长寿,一个红颜早逝,谁比谁幸福,明眼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
承健静静地听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一度以为,母后是不幸的,大半辈子生活在仇恨之中,没享受几年福就去世了,寿命那么短,该是何等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