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福平从他的电脑前抬起头,扭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司机一眼,顺手把他的外套扔到我身上,从兜里摇出火机递过去:“前面什么情况?”
“车祸,两辆车追尾,一辆车车头冲出路面,差一点出人命。”
“什么时候路会通?”
“没有几个小时估计不行。”
我一听,找来自己的羽绒服披上下了车,段福平也连忙跟下来。
堵车堵了大概有半里地。我和段福平气喘吁吁走到事故现场,只见后面追尾的越野车车头撞得稀烂,右大灯扯着象肠子一样的线路掉了下来。前一辆被追尾的越野车头悬空,王胖子正招呼几个人踩着路基下呼啦啦往滚落掉的碎石,喊着号子抬车子,王瘦子坐在车里,一点一点地打着方向,把车往后倒。
两个衣着光鲜的车主却叉着腰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吵架。
我让段福平去给二王帮忙,我站了在那俩车主前。
听了半天,我终于听明白。被追尾的车主张嘴要五千,追尾的车主却坚持前车刹车太急,他自己的车损失惨重,前车只是被撞歪了保险杠,掉了些车漆,他只愿赔一千。他们已经吵了半天,估计该劝的都劝过了,男人要是胡搅蛮缠起来,神仙也近不了身。
只听大家欢呼,车子被安全地驶回到路面。两个车主一点感谢的表示也无,只唾沫横飞地继续吵。围观的人不禁开始焦躁,先是有人劝和,被两人齐呛,转而由两个人的争吵变成了一群人的混战,你一句我一句,局面马上要不可收拾。
我看了眼一身是泥的王胖子,咳嗽了一声开口,先是对后车的车主说:“不管前车是不是急刹,你追尾了,你全责,对吧?”
“我是全责,我也没说不赔......”
我抬了下胳膊,示意他闭嘴:“既然你全责,你赔多少要好好跟人商量,吵是没用的。”转而又对前车主说:“我刚看了你的车尾,如果在内地修,五六百块钱就能搞定,当然,这是高原,什么都贵,我觉得,两千合适。”
“两千?开玩笑,不行,必须五千。”
“两千?两千我也嫌多,他就是狮子大开口,得理不饶人,你怎么可以替我做主?两千你掏。”
我只得回身又对后车主说:“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况,你的车灯这样,能走夜路吗?你在这里耽误的是时间,但是你挨到晚上,耽误的可是你的命!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后车主想了想,脸上的激愤慢慢消退,唉一声:“行,我给两千,我认,只要他同意。”
我又对前车主说:“大哥,你看,如果不是大家一起帮你把你的车抬回来,你的车说不定就掉沟里报废了,你接下来怎么办?走着去拉萨?大哥,你是来旅游的,开心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纠缠不休呢?你这车根本不影响开,就是屁股花了点,不太好看而已......”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我更苦口婆心,“我说大哥,你看大家帮你抬车都弄的一身泥,没有一个人问你要洗衣费呢,为啥呀,不就是想让路快点通,大家快点走嘛,大家出门在外,要互相帮忙互相体谅啊,你想想,因为你,后面几十辆车都要困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挨饿受冻呢。你只顾吵架,都没谢谢大家......”
王瘦子转到前车的车后,抬手砰砰两下,把保险杠敲回到卡槽里。
我还要接着唠叨,前车主举手投降,转而向大家抱拳鞠躬:“谢谢大家......”接过后车主递过来的钱,数也不数,拉开车门上车打火。
大家轰一声散开,纷纷找自己的车,上车发动。车队开始缓缓前进。
我和二王快步向后走,段福平在后面追上来,拉着我满眼的欣赏与崇拜:“莎莎,你好厉害,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谈判专家吗?”
我笑笑,昂首挺胸,走路带风。我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英姿飒爽过。
我要接受沿路司机的注目礼,他们一个个的,正向我鸣笛示意呢。
“小心。”王瘦子在后面低呼一声。
我只觉脚下一滑,一个四脚朝天摔在了马路上。
接着眼前一黑,段福平收不住脚,重重地倒压在了我身上。
货车的嗽叭顿时按得海啸一般。
天空中激荡的云朵好白呀,仿佛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