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坐起身,车前方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渭城服务区。出省了。怪不得二姐敢这么嚣张了。我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我看她开车时,缩肩伸头用尽全身力气踩油门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次不是不恐惧。
我穿上鞋,随她下车去上厕所。经过茶水供应处,泡方便面的味道直冲鼻端,肚子咕噜噜地叫,我驻足:“我饿了。”
二姐扯着我走:“拉完再吃,我一泡屎憋了快五百公里。”
我只得跟她去上厕所。我一点尿意也没有,硬挤出来几滴,只听隔壁的二姐弄出巨大的声响,并伴随着她的一声声痛苦的呻吟。我连忙提上裤子,敲门问她怎么回事。
她在里面骂:“妈的,昨天吃了点辣椒,又憋了一路,今天的菊花快残了。”
旁边经过的一个年轻女人捂着嘴,强忍着笑,低头走过去,我隔着门叹一声:“一会儿你多做做提肛运动,你要多喝热水,我去给你打热水。”
“热水真治百病啊。”随着不可描述的声响,二姐在里面发出更惨烈的叫声。
我打了热水,又买了两桶方便面,泡上,二姐一瘸一拐地出来,端起水杯哧溜哧溜地喝了几口水,才勉强挨半个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一会儿你开,我睡会儿,我昨天晚上一夜几乎没睡。”
“嗯,好,大姐说她在哪等咱们?”
“下了西安的环城高速的北出口,有个加油站,她在那等。”
我点点头,看着对面两个一胖一瘦正靠在墙边吸烟的男人。男人都穿着黑色夹克,目光向这边瞄了两眼,看到我看他们,连忙低下头,扔掉烟头,用脚踩灭,回了他们的车里。我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们,暗暗记下了他们的车牌号。
他们全程没有交谈,动作一致。太可疑了!他们是谁?他们这是在跟踪我们吗?他们肯定不是警察,如果是警察,他们早就上来把我和二姐掀翻按倒了。我的案子很简单,又不是团伙做案,没有上线下线,无需深挖,没必要跟着我们一路追踪几百公里。
也许是我多心了?是我杯弓蛇影了?他们只是觉得我和二姐好看才多看两眼?我看了眼二姐,她头发篷乱,嘴唇苍白,两眼无神,身上的黑色外套毫无美感可言。女人真的是需要衣装和打扮的。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是一个让男人不会产生任何兴致的中年女人而已。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走在路上,有没有察觉有车跟着我们?”我又瞄了一眼那辆车,回过头来问二姐。
“有我也不知道,我光顾着向前开,哪里还会注意有没有车在后面跟?”
“你看我斜角四十五度那辆黑色奥迪......”
“神经病!不看!要是警察哪能让你安生坐这里吃面!”二姐理也不理我,掀开方便面的盖子,先喝口汤,挑起面条一面吃一面抱怨:“我什么时候吃过这垃圾玩意儿,连个鸡蛋也不买,真小气。”
“中午,我中午请你吃大餐。”
“唉,算了,我这次跟你出来不是享福的,就方便面吧,只当是忆苦思甜了。”
我食不吃味地把面吃完,把面桶扔到垃圾桶里,拿着钥匙上了车。我故意从那辆黑车前经过,车里的两个人,一个正在打电话,两人都很无视我的样子。
我缓缓将车开出停车位,我看了一眼后视镜,那辆黑车也从车位上开了出来。我没有直接上路,而是又开进加油站。
“油还多,到西安再加也不迟。”
“我知道,你等我一下,我去买包纸。”
“有纸,我买的啥都有。”
“我去买包烟,烟你买了吗?”
“你又不抽烟,买什么烟?”
“想抽!”我把车停在加油站旁边,没有熄火,打开车门下了车。
只见那辆黑车略作停顿,加速驰出了服务区,我才又重新上车。也许是我多疑了。
二姐躺倒在后座,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嘴里念叨着巴适,闭上了眼睛,催我开车。
我做事是有名的拼命三郎。包括开车。
只要我坐在驾驶位,不吃不喝不拉不尿,可以一直开。我曾自己一人一车一天一夜从广州开到北京,就为了参加个几百万的招标会。虽然事后,我躺了两天,腿瘸了一星期,但我从不后悔。我这种不疯魔不成活的做事风格为我谋取了太多的机会和利益,我深信一点,天道酬勤。
我打开一罐咖啡,一气喝完,点开手刹,挂上档,踩下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