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伊人记得第一次见长宁长公主,是在边境。
彼时,永和帝方从七子夺嫡的惨烈争夺中浴血杀出,初登大位,内有各方残余势力的虎视眈眈,外有他国大军压境。
长宁长公主心系战事,悄然独赴边境。
天楚与云阳,两军对垒,长宁长公主阵前红衣猎猎,一曲巴渝舞,令军心大振,在节节败退的战事中第一次取得了胜利。
而后,云阳竟传来国书,言洪武帝倾慕长宁长公主姿容秀丽,才情无双,欲以边境城池五座为聘,迎其入宫为妃,并出兵助天楚平定其他诸国的骚扰。
长宁长公主为解天楚面临的困局,逼着永和帝写下同意书。
长路遥遥,随她一路到云阳的,皆是精心挑选的忠心之人,其中最得长宁长公主信任的便是看着她长大的陶姑姑、贴身宫女半夏和忍冬,以及隐入云阳都城高兴市井的前御林军统领唐羽山。
进了云宫,她一步步踏上金銮殿下长长的阶梯,曳地的裙摆拖过,将她留下的足迹一点点抚去。
攀过层层阶梯,她终于看到了那个高台之上的男人,她此生命里的劫数——洪武帝。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她一步步走近,一众朝臣见得她的容貌,脸上的神色纷纷变得古怪起来。
多久未见过洪武帝如此神色,兜兜转转,心还在原地。
瞧着那眉目如画的女子活色生香地向自己走来,洪武帝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他带了几分激动,走下高台。
见着洪武帝这般,长宁长公主的眸子里不由带了微微的疑惑,洪武帝看她的眼神,像极了久别重逢的爱人。
但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距洪武帝几步之远,她停了脚步,行大礼参拜下去。
洪武帝却是一把将她扶起,十分体贴地道了句:“公主舟车劳顿,不必行礼!”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长宁长公主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退了一步,盈盈一福:“多谢陛下体谅!”
洪武帝脸上笑意不减,像是未注意到她的疏离。
“公主封号长宁,刚巧皇宫里有座长宁殿,今后,公主便住那里吧!”
洪武帝身侧的皇后李氏,听得这番话,看向长宁长公主的眼神像是淬了刀子。
云宫中原先并无长宁殿,那是洪武帝专门为长宁长公主准备的。
那是除了皇后的凤仪宫,距皇帝寝宫龙居殿最近的一座宫殿。
洪武帝甚至将长宁长公主的喜好、习惯都打探了来,只为了讨她的欢心。
长宁长公主自动忽略掉李氏的目光,依旧不咸不淡地道了声谢谢。
她顾知晴在云阳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人再能欺得了她,若有人要跟她玩阴谋诡计,她一定奉陪到底。
都是在深宫里走来的,后宫的争斗,她还不看在眼里。
虽是妃位,但因着顾知晴是公主之尊,不可能随随便便给个封号便完事,这才有了封妃大典,而这规格也仅次于封后。
经过整整一日各项繁琐的礼节,顾知晴方才带了贴身伺候的几人进了长宁殿,熟悉的草木山石布局便让她愣住。
进得殿内,黄杨梨木的桌椅,金漆兽形的香炉,玉壶青瓷花瓶,高大的青花瓷摆瓶,琉璃云母屏风……所有陈设布局皆与她天楚的寝宫一模一样。
而内室中,一应衣裳首饰虽与她原来的不一样,但样式却是按照她的喜好所定制。
她素喜大红,而柜中的衣裳也以红色居多。
顾知晴站在衣柜前,敛了眉,没有说话,无论是天楚还是云阳,正红向来是正室所属。
她虽是天楚长公主,但入了云宫,便成了洪武帝新封的容妃,按理来说,是没有资格穿正红的。
显然,陶姑姑三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公主,这些衣裳要如何处理?”
顾知晴摸了摸摸酸痛的脖子,她头上还顶着沉甸甸的凤冠。
“都收下来送去凤仪宫,交由皇后处理,务必说明这是我们进来之前便有的。”
说罢,她又转向梳妆台前。
“忍冬,把凤冠取下来,我这脖子都快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