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骑者是个衣衫华贵的壮年人,神情举止儒雅。马是好马,鞍蹬装饰华丽,他慌忙下马来,“姑娘,伤到了哪里?”
“没有。”董婉儿推开他的手。
壮年男人见面前的女子身穿月白色衣裙,乌黑的发髻上插戴着莹白的琉璃栀子花首饰,一双眼睛清亮有神。
那人呆了一呆,神情间的歉意更深,“姑娘,我来自冠凰,赶路急了。这些珠子我赔!”
“不用你赔了!”董婉儿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土。看街上围拢过来许多人,她急于脱身。
“那怎么能行?”壮年男子说:“这些珠子必然是姑娘心爱之物,怎么能不赔?”
他从行囊里取出一块很大的翡翠,说:“这个权当珠价吧。”
董婉儿见那块翡翠绿的通透,如同可以滴下水来,是翡翠中的上品。连忙说:“这个可不敢要。翡翠贵重,珠子用不了那么多钱。”
“姑娘如果不要,如何让我心安?”男人脸上的歉意使董婉儿对他有了些许的好感。
“不用不用!”董婉儿坚持不接受,急于摆脱那人,匆忙走进了巷子,迎面见慕容安岳站在门前,白衣翩然,正凝视着她,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进了院门,慕容安岳拉住董婉儿,“你知道刚才撞你的那人是谁吗?”
“是谁?”董婉儿问。两人进了房门。
“他是冠凰国国主。”慕容安岳说:“我曾经出使冠凰,见过他。”
董婉儿知道灵鹤皇朝的邻国是夜珈国和冠凰国。没想到自己在街上能遇见一国的君王。
然后两人就没再说什么。在窗下摆起棋局,对弈。
董婉儿发现慕容安岳心不在焉,于是说:“你有心事,咱们不下了吧。”
忽然,慕容安岳拂乱了棋盘,“你,还记得我的温度吗?”
“蝶,你看看我。我不想让我成为你脑海中的往事。”
“蝶,我想让你帮帮我。”慕容安岳看看她,终于说出来,“冠凰国的国主叫南宫澄海,他十分惧内。六宫嫔妃俱无,只有一个皇后。皇后比他小十岁,为人性情厉害。”
纱窗上两人的影子――水印一般叠印。
“你接近冠凰国国主,作为我在冠凰国的内线。放心,你进了宫也不会成为嫔妃的,有那个厉害的皇后在,冠凰国国主会对你以礼相待。”
董婉儿看他一眼,没说话,走到镜子前整理头发。
慕容安岳走过来,“蝶,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人呢?”董婉儿挣脱开他的手臂环绕,飘飘逸逸地走到窗边,反问:“那我又算你什么人呢?”
“你是我喜欢的女人。”慕容安岳说,“我要和你一起完成大业。”
他在她耳边说:“蝶,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董婉儿转过身来,看到他眉目间的远山远水。每一次皱眉每一次的微笑,成为人心里反反复复的煎熬……那样不可抗拒的叵测的温柔。
“蝶,你爱我?可曾爱过我吗?”
她转身面对――面前这个静如清风的男子。
她忽然笑了,笑的很冷也很媚――她的美,如同一道映入河上的月光,碎裂成一片银色荡漾的残酷,那样的冷而媚。“我为什么要卷进去?”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先皇嫡子,我才应该是皇上。等我成功的那一天,我将与你携手上殿,你是我的皇妃。”
“皇妃吗?”董婉儿神情恍惚。
他就站在那里――那使人误拂弦的周郎,眉眼神情,如一方朱印那方寸间的留白,流畅优雅,全无俗气。
与他在一起,是完全没有压迫感的。
慕容安岳神色沉静,带着真切,“我要你帮我!”
他是万众瞩目中的男子,一个转身、是少女那一瞥间心动的惊鸿。
“一直以来我都喜欢的是你……”他轻声说来,“我将会报答你!”
董婉儿看着他,神色冷静,“好!”
为了完成任务,回到现代,她说服自己,与慕容安岳联手。第一步,先要接近冠凰国国主!
慕容安岳愣了愣,“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不需要你任何报答。”
他见面前女子,冷静、优雅、果断。那挥剑除去绢儿的果决。还有――她曾当着君王的面刺了他一剑,掩饰了他受伤的事实,救了他。“你是什么人?”情不自禁地,慕容安岳问了出来。
“我们目的一致,你何必管我是什么人?”我不是你的妲己,春心莫共花争发,那灰烬底下的章节,何必翻起?
慕容脸色恢复了平静,“说到目的,我宁可相信,你对我有情。”
灵岩山一线岩的泉水据说能治百病。冠凰国国主南宫澄海用玉壶在接泉水,一滴、两滴,十分虔诚。
他已经接了两个时辰了,手都酸了,只接了小半壶。但三年来一直是自己亲自来,为了自己的妻子,从不肯假手他人。
山间雾气朦胧,忽有歌声破雾而来。他一转头间,看见山道上一个娉婷的身影,吃力地往上走。忽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百花裙孔雀开屏般散开。
南宫澄海喊道:“姑娘,清晨山路上有苔藓,路滑,要小心。”
女子抬起脸来,两只水晶耳坠在耳畔摇晃,显然是走的急了,面庞上有汗珠,如春花绽晓露,那般绝色的容颜。
“是你?”南宫澄海惊讶地叫了一声。
“我是来接灵岩山一线岩的泉水的。”她爬上了山崖。
他见眼前的姑娘随手掠发,眉眼间――月画烟描。那起伏与腰身,仿佛是紧紧束起的镂金琵琶。鬓边插戴着鲜花,那样美的鲜花开放于她的鬓边,让人不忍采折。
“姑娘,我复姓南宫,名叫澄海,不是灵鹤人,来自冠凰国。他眉眼平常,却持重,带着说不出的贵气。
“我姓董,名字是婉儿。”
下面的话是预想好了的对白――
“你我再次见面,是不是有缘?”她站在那里,风乍起,有暗香盈袖。
他看起来有些拘束。“不瞒姑娘说,我家有贤妻,每次都要来灵鹤境内,亲自为她接一壶灵岩山的泉水,驱邪治病。”
想了一想,又说:“姑娘温柔和气,我会把得遇姑娘的事情说给她听。”
两人就不再交谈,接泉水一直接到红日西斜。南宫澄海看看天色,说:“我有马车在山下,顺便送姑娘一程。”
见董婉儿点头,他也不多说话,自顾向山下走。
马车进了城。在巷子口,董婉儿跳下车来,仰起脸,“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