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二人喜笑颜开,一脸幸福满足之色。
杨柳依依杏花白,茗儿看得有些痴了。此情此景,恍若梦中,惟愿就此沉沦,不再醒来。
纤手被少卿的大掌握住,茗儿心里像灌了蜜,笑容灿若春花。
从前所受的种种苦恼与不幸,早已烟消云散。眼前的世界变得分外妖娆,令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大哥,我们去瞧瞧解语姑娘吧。”自那日一见,茗儿一直对向解语念念不忘。
少卿面色一变:“干什么要去瞧她?真是扫兴!”
茗儿一呆,不敢言语了。
少卿心内一软:“我是说咱们玩得正尽兴,别教一个外人扰了兴致!”
“可是,解语姐姐不是外人啊!”在茗儿心目中,早已将解语看做亲姐妹一般。
少卿看着茗儿清澈如水的明眸,那里就似二眼清泉,不含丝毫杂质。心里不觉一阵茫然:那般环境之下造就出来的女孩儿为何依然如此清纯可爱?或者是对美好人生的执念吧。总之在她面前的自己显得如此的卑微渺小,以致自惭形秽。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身上仿佛有着一种魔力,教人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吧,去瞧瞧!”少卿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
茗儿嫣然一笑,阳光下的她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奇异的光彩,看得人心里暖暖的、柔柔的,说不出的祥和宁静。
二人直奔城南胜业坊古寺曲,一路无话。
世上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就在二人行到胜业街闹市,迎头就撞见了一人。
“王公子?”茗儿喃喃低语。
眼前少年一身玄色锦衣,更衬得他目若朗星、面如冠玉,飘然出尘。
身侧伴着的依然是那个有些鲁莽的彪形大汉,连鬓胡子的郎芳。就是他这样一副尊容,居然取了个十分女性化的名字,茗儿心里暗暗好笑。
王丰见到他二人,眸光恰似二盏烛火,瞬间一亮,又倏然泯灭。
“真巧啊,王公子,咱们又见面了!”茗儿笑吟吟地迎上前去。
王丰面上神情淡淡的,不辨喜怒。他默默地打量少卿茗儿他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郎芳抢着插话道:“是啊,真是冤家路窄啊!”
茗儿依旧笑嘻嘻的,侧着头仔细地瞧着郎芳的脸,倒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看什么看,我脸上难道长了花儿不成?”
茗儿本来在笑,突然脸一沉,啐道:“呸,你很美吗?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郎芳一愣,旋即涨红了脸,就要发作。主子王丰斜睨他一眼,他立时惶恐地低了头,敛声屏气。
茗儿“噗嗤”一笑,郎芳惟有双眼圆睁瞪着她,却不敢做声。
茗儿见王丰并无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不觉甚感无趣,向他一抱拳,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少卿也依样画葫芦,恭恭敬敬地给王分行礼,随后快步跟上茗儿。
“这种人,夜郎自大……”茗儿忿忿地低声嘟囔,不经意掉头,却见王丰主仆不疾不缓地跟在他们身后。
茗儿瞪大了双眼:“不是这么巧吧?”
眼看快到胜业坊古寺曲了,王丰还跟着,这可不是巧合了。
“我说,你们这是想做什么?”茗儿停步转头,二手叉腰,显得凶神恶煞。
王丰波澜不惊,淡淡笑道:“大路通天,各走一边。你们来找解语姑娘,我们也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请问这位荣小哥,有何不妥吗?”
茗儿一时语塞,气鼓鼓地扭身就走。同时暗暗心惊,这人目光犀利,一眼便能看穿别人的心事。若真成了对手,倒是十分可怕。
到了向府,茗儿上前打门。有个小鬟前来应门,王丰老实不客气地跟在茗儿他们身后也进去了。
小鬟引着他们一行四人往花厅而去,出来迎客的是向夫人。
见到茗儿他们,向夫人眼前一亮,分外高兴。热情地招呼他们落座,奉茶。言道解语出门应酬,不一刻便回转,要他们稍等。
向夫人待人和蔼亲切,恰如慈母一般,茗儿心下甚是羡慕解语。到了这里简直比在自己家还要轻松,丝毫不觉拘束。
茗儿只来过一次,却已经非常熟络,大大方方地满院子转,满屋子跑。
她又去逗弄那只绿毛鹦鹉,“生人勿近,生人勿近!”鹦鹉一见她便叫嚷起来。
茗儿哈哈大笑:“胡说八道,我哪里是生人了?”拿鸟食去喂它。
鹦鹉警惕地瞪着她,毫不理会。
“你若不吃,我可全拿走了,水也不给你喝,看你饿死渴死!”茗儿眼睛一瞪,作势伸手到鸟笼中去拿食物和水。
鹦鹉冷眼瞧着,瞅准时机,猛然向茗儿手上啄来。
吓得茗儿忙不迭地缩手,险险就被它啄到。
少卿恼了,喝道:“畜生,不得无礼!”赶紧来看茗儿可曾伤着。
茗儿笑眯眯的:“不碍事,不碍事!”
少卿抚着她的手,嗔怪地道:“你也忒顽皮,要是被它伤着如何是好?”
向夫人也来查看问询,一时冷眼旁观的王丰此刻凉凉地道:“想不到纳兰世子兄弟情深呐!”
少卿面色一变,讪讪地松开握着茗儿的手。
王丰折扇轻摇,星眸微眯,似笑非笑。
“姑娘回来啦!”鹦鹉突然怪声怪气地叫起来,冷不防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不约而同地回首,果见向解语款款走近。
一件猩红色大氅罩在她纤巧的身上,更衬得肤白如玉,眉目若画。
王丰合了折扇,定定地看着解语,剑眉轻蹙,若有所思。
菜肴精致,酒是上好的女儿红,茗儿心绪不宁,不觉多喝了几杯。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茗儿醉眼迷离,喃喃低吟。
“小荣公子这是为谁相思为谁愁呢?”王丰拿走酒壶,“你不能再喝了!”
茗儿伸手去夺:“给我,干么不让我喝?”
王丰推开她手,淡淡道:“你喝多了!”
茗儿软软地趴伏在桌上,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隐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来,甜而不腻。王丰看在眼里,有些微失神。
“大哥不来找我了,他要成亲了……”茗儿嘴里嘟囔。
王丰一怔:“纳兰少卿吗?”
茗儿点头,二颗大大的泪珠滚落桌上。
“你大哥成亲,不是该替他高兴吗?”
“我不高兴!可是他很高兴,侯爷、夫人也高兴……”
“你为何不高兴?难道你喜欢他?”
不闻茗儿回答,王丰又追问一遍,仍是不见她有动静,细细一看,才发现她趴在桌上已睡熟了。
王丰心中一动,起身待要去扶她。门上有剥啄之声,急忙重又坐回,镇定自若地道:“请进!”
解语推门进来,见茗儿醉倒,急忙叫小厮进来扶她去西厢房睡着。
“公子若是不尽兴,小女愿陪您把酒言欢!”解语道。
王丰起身告辞:“天色已晚,不便久留,改日再来叨扰!”
解语客气几句,便送他出门。
这位公子哥儿虽然出手豪阔,也喜欢到她这里来小酌,但一直守之以礼,并无半分纨绔气息。瞧他长相绝佳,气度不凡,定然非富即贵,可是总不愿透露自己身份,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解语不是好事之人,不便多问。倾心相交,以诚待人,管他是乞丐还是王侯。
解语看着他清俊的背影出了一会神,想起那位醉酒的小荣公子,嘴角上扬,颊边有了笑意。
这孩子虽然生得一般,但天真烂漫,性情中人,就是一块未经雕饰的璞玉。假以时日,必将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茗儿一觉醒来,已是次日辰时。糟了,一夜未归,被发现,少不了责罚。
来不及给解语打声招呼,便慌里慌张地夺门而出。
一路东张西望,躲躲闪闪,总算自后门悄悄溜回梅园,好在没撞到人。
正自庆幸,母亲毓秀便来了。
“女孩子家夜不归宿,成什么话?穿男人的衣服,还戴着我给你的这一张面具。到哪里去了?”
见母亲板着脸,茗儿只觉得无处遁形,心里盘算着如何遮掩。未曾料想毓秀并无再往下追问的意思,而是话题一转:“听说,夫人正在给少卿物色一门亲事?”
茗儿的脸刷地变得煞白,半晌轻轻摇头:“女儿不知。”
“你不知?少在这里装蒜!”毓秀冷笑连连,“少卿有好久不来梅园了吧,为的什么?你想瞒哄我?”
“不,女儿不敢!”
“那就说实话!”毓秀冷眼瞪着她,“你到底喜不喜欢少卿?”
向夫人吩咐厨下造饭,留他们用膳。
席间茗儿一直咭咭咯咯说笑不停,少卿心下奇怪,印象中这个小女孩儿寡言少语、内向沉默,到了这里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小荣公子是个直爽孩子,我喜欢!”向夫人笑眯眯地道。
饭毕,茗儿跟王丰品着香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二人真可谓“不打不相识”,先前还针尖对麦芒,这会子居然聊得甚是欢畅。
茗儿从前住在乡下,后来到了侯府几乎就没出过门,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所以对什么都好奇,问这问那。王丰发现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渐渐开始改变对她的态度了。
一旁的郎芳插不上嘴,闷闷地干坐着。听得不耐烦的时候也会没好气地训斥茗儿两句:“你怎么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我是乡下来的野孩子,没见过世面的,当然什么都不知道!”茗儿瞪眼。
也不知隔了多久,茗儿突然发现少卿不知所踪,解语也不在这里。不禁大感奇怪,嚷着要去找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