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顿了顿脚步,“都起来吧。”说罢走进殿中安坐。
“初月,快给皇后娘娘看茶。”
“不吃了。每日都不过而而,不如咱们姐妹说说话儿,也给贵妃省些物什不是?”我刻意在贵妃二字上咬重口气。
姐姐听后不再坚持,道,“便给做姐姐的省了罢。”说完,扬了扬手,初月便带了殿内奴才们掩了门退了出去。
环顾殿中,似乎华丽了些。我笑笑,道,“还未曾恭喜姐姐,这样好的福气。正一品贵妃同有两位,实为稀罕之事呀。”
姐姐笑道,“茗儿打趣姐姐。若不是太妃照顾,我哪里有这般的福气。”
我看她一脸喜色,倒也十分欢喜,遂试探性地说道,“太妃也是顾及萍澜,母以子贵,子凭母贵。到底不能太委屈了姐姐。姐姐说是不是呢?”
“是啊,我也是沾了澜儿的福泽。不过话说回来,太妃到底也是疼我,不然,三军出发之日,太妃哪会让我代妹妹送征呢?”
我‘咯咯’笑道,“以姐姐的德行与天资,区区贵妃之位,姐姐便是满足了么?”
侧目细瞧,生怕错过什么微小的变化。
“太妃必是许了姐姐什么,不然,怎地太妃一来,姐姐便可放心离开了呢?姐姐一项心疼茗儿,快说说太妃如何思量的,他日姐姐得意之事,做妹妹的也好讨点喜头不是。”
“哪里有什么应允许诺!”姐姐辩得急切,“你这丫头,惯会听旁人胡诌,有的没的的你还偏偏全信。姐姐再得意也比不上母仪天下的尊贵,为了澜儿姐姐什么都愿意的知道么茗儿?”
“姐姐这话确实掏心窝子,还请姐姐好好看顾萍澜皇子,他,可是咱们皇上唯一的皇子。若有丝毫差错,姐姐会难过,皇上亦会失望的。”起身,我理理衣襟,长叹一声,扶过问竹,往殿外走去。
“一世姐妹情,此生不相弃……”倏然想起这句多年未闻的话,竟脱口而出。
不知怎地,一路回宫,总觉得身后有一双厉眼在盯着自己一般,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泺媛宫已经有日子不回来了,踏入正殿之中,池文溪早已在等候了。
“娘娘可回来了。”见我进来,她一把抓住我臂膀,也不顾身份名位了。
问竹轻声提点道,“小主,您这样对娘娘,不合……”
“你先带他们下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我打断问竹,反过来拉住池文溪,道,“咱们去内殿谈。”
日头渐渐低了,天也昏暗了下来。
“如此说来,良贵妃确与太妃有所动作,只是不知道皇上如何看待此事?”我将永孝宫中姐姐的话说与池文溪,她揣测道。
摇摇头,我低声道,“姐姐定是为萍澜,才会听命太妃。然而本宫不解的是,太妃与皇上的情分不是母子,却更胜似母子,太妃的初衷是什么呢?”
“本宫,为皇后回答这个问题。”突然出现的女子,引得我向殿门望去。
“皇后不必看了,本宫与池妹妹同来,因着皇后颇为嫌恶本宫,本宫还是不早早出来,惹人嫌恶的好。”
“既然知道,那何必还要此刻现身呢?”我语带讽刺,又思及另一事,便笑道,“颜贵妃可是吃心?好好的贵妃尊位,一夜之间,竟被人分享了,还是平日里的冤家,不知贵妃又有什么手段要让本宫开眼呢?”
“娘娘,你这样,会伤到贵妃娘娘的心的。”
“心?”我冷笑,道,“她但凡有心,本宫与姐姐也不会恨她至今。本宫今日耐烦还愿意看她在这里逞口舌之力,不过是顾及皇上与社稷而已。”
池文溪还欲劝说,被颜贵妃挡了回去,“还是说说太妃一事吧。”
三人安坐,颜贵妃道,“皇上生母并非泺宸皇后。”
“颜贵妃!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情,不要信口雌黄!”我蹬然站起,毫不留情面的斥责了她。
“证据?本宫若是有证据在手,早已经身不由己了。”
“那你何氏是觉得自己活的太逍遥自在,想着身首异处了?”我步步紧追。
她竟是听后,不怒反而大笑,道,“身首异处的恐怕不是本宫,而是--皇后娘娘您!”
我喝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看着我,她饶有意味的浅笑,道,“时局的真相只有皇后迷糊着。本宫今日不妨挑明了说。”
“如今王爷握有泺国所有军权,掌有虎符,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后可知?皇上想要杯酒释兵权?可惜,宋太祖只有一位,而面临的军将却不是军将。身为先皇长子,又为泺宸皇后嫡出,王爷登极大宝,实至名归。”
本是回复安静,专心听得她讲明内缘。说及此处,不免又是气忾,她要顺应襄王谋朝篡位不成?
“皇后总是站起来做什么?没有丝毫耐心与定力待本宫说完一切么?”
暮色有些蒸腾了上来,如朱的夕阳光景被镂窗割的乱七八糟,投到内殿之内,在脚下地板上开出了一朵朵斑驳的血花。
我坐回榻上,道,“贵妃请继续吧。”
“本宫今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若王爷登极,本宫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但是皇后,你该如何自处?连着皇上虽是庶出,可到底是王爷同父异母的弟弟,或可得到生还之机,那么皇后呢?”
我冷笑,笑她的想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王爷登极,皇上还能留得住么?”顿顿口气,我长笑一声,也有些许的释然,“无妨,皇上不在了,本宫自然死亦相随。”
“值得么?”
“贵妃可曾爱过?可曾知道生死相随也一样是种幸福。”我反问道。
衣衫细微骚动,池文溪听的久了,也不免觉得情形过于严重了些,遂忙是插嘴道,“贵妃娘娘还是说您那计划吧,皇后娘娘性情柔弱,又心肠极好,哪里受得了您这般言语相激呢?”
“皇后,你这皇后当的实在失败。”
寂静,浮躁。连空气中都涌动着不安分的因子。我使劲忍着,直到咬着的牙齿略微尝出了血腥之气,终于,没有开口回击她。
走到窗前,她用衣袖遮掩着射入殿内的夕阳光色,幽然间说道,“本宫与皇上早有交易,在所有人眼中,本宫依附成肃太嫔扶摇直上,其实,本宫不过是依附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价值才能存活至今罢了。何氏一族的兴衰荣辱尽在本宫一人之身,本宫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何况,在这深宫之中,本宫还有自己的使命。多年以来,本宫一直暗中查探皇上出身,成肃太嫔与成毓太妃不睦,并不是缘于后宫争宠倾轧,而是在乎子息。”
“衍庆十一年,荆国公主之事,你们知道真相如何么?”
“如何?”我与池文溪齐问道。
何氏并为回头,依旧背对我俩,道,“驸马有没有错,先前放在一旁。此事,定于一人有关。”
“谁?”
“延惠宫的旧主人,先皇衍庆帝的淑妃陈氏。”
“淑妃母家不是寿亭侯袁家么?”听得何氏说及先皇淑妃姓氏,心中闪过先前知晓的事情与这有些出入,便是问道。
何氏转身,定睛看着我,忽而诧异道,“皇后也曾暗查过?”
我道,“嗨,本宫查先帝的嫔妃做什么?不过是本宫宫中的小顺子从前侍奉过先帝的淑妃,无事时说起过而已。本宫记得,萧道衡初娶袁氏夫人时,本宫还曾与小顺子说笑,先帝淑妃与袁秋嫒同为一姓,两家说不定还有什么渊源呢。倒是小顺子明白告知于我,先帝淑妃是寿亭侯之妹,与出身尚书府的袁秋嫒并无关系。”
“如此,本宫觉得奇怪,淑妃为何冠以陈氏,贵妃莫要说淑妃与驸马陈维勋……”我未敢说下去,断文取义,会让人心生杂念的。
何氏咀嚼着我虎头蛇尾之言,寻了短榻,安坐其上,道,“本宫没有查探到淑妃陈氏与驸马陈家是否有什么关系。但是,本宫可以确定皇上生母并非泺宸皇后,更不是成毓太妃。”
我颔首,道,“这些,成毓太妃曾在数年前与本宫说及过此事,然而本宫一直不得其解的是,皇上如果不是泺宸皇后所出,那皇上生母是谁?总不能凭空多出一子吧。况且成毓太妃说过,泺宸皇后确实在皇上出生之时有所诞育的。”
初见成毓太妃,她只被沂徵尊为仪容太妃。那天在慈安殿说的前朝旧事,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可,那时慈祥端静的仪容太妃,竟让我有些不敢与今时圆滑怪异的成毓太妃化上等号。
“这便是皇上命本宫多年来查探的原因。颌城的刘家堡曾经接待过微服出京的皇上,也正是那一次,有术士为皇上占卦,言及皇上本是极贵之人,然而六亲缘薄,母命贵重,却不得在侧。那时皇上尚未登基,生母自是大家都知晓的泺宸皇后。皇上回宫之后,曾像泺宸皇后问及自己出身,然而泺宸皇后只是搪瓷其言,翌日便将知晓此事一干人等暗中处置了。皇上从那之后,便对自己的出身存了疑虑,也在同一年,驸马陈维勋犯上作乱,陈氏一族被杀二十多口,第二年,先皇淑妃便是因身体不适,无法侍驾之故请旨长居延惠宫祠堂为国祈福。”百度一下“步步为营之凤倾天下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