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话,自然是圣上有谕,解娘娘禁足了。”图海双手合起,面向正北传达天意。
我急忙跪道,“臣妾谢皇上恩典。”说罢,问竹扶我起身。我示意她去取赏银于图海。
“一点心意,权当给公公吃酒了。”我笑说,“等下本宫自会去元寿殿谢恩。”
图海喜滋滋接过赏银,“这倒还是让娘娘破费了。不过……”可又话锋一转,“奴才来时,圣上交代过,娘娘不必去元寿殿谢恩了。若是娘娘要致谢,直接去馆禄宫便是了。”
“馆禄宫?公公皇上此话是怎么……?”我不解,为何去颜贵嫔宫中。
图海将银子揣好,又福了福,有些奇怪的摇头说道,“说来奇怪,素日里咱们颜贵嫔是个有脾气的主儿,可这回娘娘的事儿办的却不像她的风格。”
“怎么个不像风格?”我越听越糊涂,也有些着急,“公公不要拐弯抹角了,还是直说吧。”
“昨儿颜贵嫔来元寿殿求见圣上,说起淑仪娘娘平安产育,祸天之象或许只是误断,要求圣上赦娘娘禁足。可是圣上瞧着太妃还不见好,便婉拒了贵嫔娘娘的请求。依贵嫔娘娘素日的秉性,说一次,不成也就罢了。可昨儿夜里,她竟抱着贞静公主在元寿殿外跪了一个时辰,因着公主年幼,bi得圣上不得不见她,这后来圣上便准了贵嫔娘娘所求。”
这如果是事实的话,倒是真有些意外。
她何氏,什么时候如此好心了。我在心里讥笑,看来,是新进的两位‘妹妹’的功劳吧。思及此,我倒也笑着,“难为颜贵嫔了,本宫自当登门拜谢,更何况她如今代掌六宫,本宫虽位高于她,恐怕日后也是要晨昏定省吧。”
“这个奴才就不知了。娘娘若无事,请恕奴才先行告退了。”
“去吧,皇上那也是离不了你的。”我准他跪安。
图海走后,本该为我解除禁足之苦好好高兴才对的众位宫人,都因着是颜贵嫔‘帮衬’,个个脸上都是阴霾。尤其是问竹,似乎很不高兴,见我瞧她,也不忍着,上前一步,躬身礼毕,道,“奴婢斗胆,妄议宫妃。颜贵嫔竟然借小小的贞静公主来要挟圣上,可见她救娘娘之心叵测。这种连自己亲身女儿也要利用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好母亲。”
“好了。”我拂拂她的怒气,也是告慰大家,“叵测也好,真心也罢,随她去吧。现如今,说什么都无用,咱们还得去谢人家呢。”
扫扫身上的浮尘,我叹口气,“走吧,随本宫去馆禄宫吧。”这一趟,是必不可免了。
禁足近十个月,都不习惯在内廷走动了。
馆禄宫门大开,毓秀殿多着外几位眼生的宫人,见我走来,随着旁的宫人一起,倒也没有失了礼数,“昭仪娘娘吉祥。”
我点点头,留了心思,在内监的通传声中,踏入殿内。
“昭仪娘娘吉祥。”一入殿门,一把清丽女声便将我的视线成功的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此刻向我行礼之人,该是新晋的池小仪和灵贵人中的一个,容色晶莹如玉,梳了个如云发髻,简单的流苏耳饰,衬着一身桃粉色宫服,更显得她小巧可人。
想想这几日听风来的形容,此人多半是灵贵人了。但,我也要装作不知。
“这位是?”我凝起眉头,故作愁态。
“景昭仪,这是皇上前儿才封的灵贵人。”颜贵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声色间,还是那么不可理喻。
我惊讶一声,上前拉起灵贵人的素手,“本宫竟失礼了。瞧妹妹生的真水灵,灵字为号,妹妹当真好福气。”面上的功夫,我不妨让你颜贵嫔瞧瞧,我可不是当初的景茗了。
“哼……”有人喜欢坏气氛,“巴结。”用脚趾也能想到,不看,这股子斜劲儿,像某个被处死的宫嫔。
“娘娘赞誉,嫔妾惶恐。娘娘被禁足时日颇多,难免不知嫔妾。嫔妾深受贵嫔娘娘恩泽,每日都来毓秀殿陪伴娘娘,昭仪娘娘无事的话,嫔妾冒昧,斗胆请娘娘每日也来陪伴贵嫔娘娘与小公主吧。”话说的真是谦卑,却也透出她的非常人心思。
我一从二品嫔妃,怎么可能来陪一正三品贵嫔?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贵人妹妹倒是好心肠。”我松开她的手,笑说转头看颜贵嫔,她还是那么明**人,已为人母,也没有为她添去多少累色。
“还未谢过贵嫔的恩情。”我低头算是谢过。
炫她不以为然,没有表态,只是转头,喊道,“书倩,抱公主给景昭仪瞧瞧。”
书我将萍贞抱在怀中,小小的人儿,可爱极了。我忍不住打着‘哥得……哥得……’笑着逗她。
网“昭仪要谢的不是臣妾,而是您怀中的公主。”颜贵嫔这才对赦我禁足之事说了一句‘正经话’。
我骤然止了笑意,紧了紧抱着萍贞的手,抿了抿嘴唇,说道,“本宫记下了。”而后,又逗起了萍贞。
“贵嫔娘娘,嫔妾头痛,想也回去了。”坏气氛的人儿又说话了。
这次,我抬起头,好好的看了看这位池小仪。
说她秀气吧,却一脸戾气。说她袅娜吧,又绷着身子。这一双丹凤眼偏就是忒长了些,显得人太傲气了。比大红略逊一色的宫服倒是扎眼。估摸着那份争宠心思都在脸上写着,衣上穿着呢。
“池妹妹先回吧。”颜贵嫔倒对她的失礼不追究,准她告退。
我动动心思,想着殿外的宫人,遂笑道,“不知池……妹妹住哪宫?”
“翠园堂。”池小仪顿了脚步,回了我一句,也不回头,又是继续走了出去。
不知轻重的丫头。
“昭仪娘娘切莫动怒,池小仪进宫后一直这样,对皇上也是这般态度,皇上顾念她性子别扭,就赐了翠园堂给她居住了。”灵贵人适时开口,要不见识了她刚才的心思,我倒真觉得她是位善人呢。
“灵贵人多心了。”我坐到主座,虽说颜贵嫔是掌六宫事,我到底还是位高于她,这主座,只能我坐了。
“妹妹初入宫闱,可还有不惯的地方,既然妹妹与颜贵嫔交好,那有何不妥,尽管说与贵嫔,本宫想,贵嫔定会帮衬的吧。”既知你们是一丘之貉,我自然懂得要挑拨你们内讧。
“昭仪不交代,臣妾也会做好的。”颜贵嫔不落人后,追说道,“不过,承福宫什么都有,倒是臣妾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皇上肯将这承福宫许给灵妹妹住。”
怎么?灵贵人住在承福宫?
“娘娘,承福宫有什么不好么?”灵贵人出言相问。
“没什么,你进宫前那里可是内廷的禁宫。”颜贵嫔森森说道,“不过,也是福地,‘承揽天地之福气’才能‘延绵后世之德惠’,是不是呢,昭仪娘娘?”
承福宫:‘承揽天地之福气’。
延惠宫:‘延绵后世之德惠’。
“自然。”我简单说道,“本宫先前曾住承福宫,丹阳殿前的牡丹本宫最是喜爱。”我对一头雾水的灵贵人多说了一句。
而灵贵人却像听不懂一般,重复着我的话,“丹阳殿?牡丹?臣妾居于岂柔堂,也并不见牡丹呀。”说着,她看向颜贵嫔,似是要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我私心揣测,大有可能是沂徵将承福宫拨给灵贵人时,又将殿名改了回来,而牡丹素来为我所喜,他必是也遣人锄了去。此刻,我也倒有意听听颜贵嫔怎么说了。
“这些子小事都拿不得一说,倒是三年一选秀,明年开春便开始了。妹妹新进宫,倒凑得不巧,新人一进来,妹妹便是老人了。”颜贵嫔退而言选秀,说的无风不起浪,我却心里‘咯噔’不止。
算算年纪,屡屡家世,薛碧水是躲不过,定会参加了,孰不知……
不得不去赞叹灵贵人城府之深。颜贵嫔故意说给她听得话,都可以被一笑化解。
“有贵嫔娘娘调度六宫,嫔妾自当安分守己。”多么谦卑躬逢的措词。
若我早先有她一半心思也不至于受那些莫须有的苦难了。
颜贵嫔只当笑笑,我呷了口茶水,烦了这各动心思,貌合心离的把戏,有了回宫之意。
“本宫也不多扰贵嫔了。来日本宫是必会来瞧贞静公主的。”拂过问竹,我缓步下台阶。
颜贵嫔与灵贵人自是从坐椅上立起,低头恭送我。
走至灵贵人身侧时,我顿了脚步,笑的甜道,“灵妹妹聪颖懂事,本宫着实喜欢,得空时可去本宫宫里走走,本宫好和妹妹多说说话。”
颜贵嫔只当笑笑,我呷了口茶水,烦了这各动心思,貌合心离的把戏,有了回宫之意。
“本宫也不多扰贵嫔了。来日本宫是必会来瞧贞静公主的。”拂过问竹,我缓步下台阶。
颜贵嫔与灵贵人自是从坐椅上立起,低头恭送我。
走至灵贵人身侧时,我顿了脚步,笑的甜道,“灵妹妹聪颖懂事,本宫着实喜欢,得空时可去本宫宫里走走,本宫好和妹妹多说说话。”
灵贵人有一瞬间的呆滞,却也反应极快,“娘娘盛邀,嫔妾自当铭记。”轻抖的素手被她巧妙的隐在长出的衣袖内,谦卑的笑容映在我的眸底看不出一丝虚假。
此人,若不取为己用,任其与何氏同枝,必定是后患无穷!
拿定主意,我虚她一把,“妹妹记得就好。”说完,再不做停留,疾步出了殿,踏上回宫的甬道。
秋日菊花肆意怒放,菊园自是姹紫嫣红,连带着路边小花丛中杂生的几株都是那样香气怡人。
自打去岁冬天,在梅园晦气的遇到颜贵嫔那次之后,我一直没有再去四园中的任何一园。
秋日赏菊,我何尝不愿意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呢。
我带着宫人穿梭在菊园秀美的花色间,呼吸着扑鼻而来的淡淡清香,仿佛这内廷所有的事宜与我无关。
风飘飘兮遗世于独立。
我紧闭双眸,在一株翠绿的菊花前半蹲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