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查出原因了?”我忍着悲恸,问道。
藜贵嫔,她的死,绝不是意外。
“俏琴说她们主子知晓了当日佟氏犯事的指使者,还有……”贤妃望我一眼,终究咬牙,道,“还有妹妹小产的始作俑者,却还来不及说出是谁,便……”
“便……便被灭了口?”我颤抖着声音。
藜贵嫔,她心思缜密,我自叹不如,一定是她暗自查探我小产,以至于背后黑手发现,容不得她了。
只是,那日,明明是麝香之故呀!
神明台外,虽是遇到了颜贵嫔,但是小小一个香囊,仅仅那么短的时间,不足以让我小产。二来,身佩麝香囊的颜贵嫔那时岂不是自己坏自己的孩子么?可结果,她依旧产下了贞静公主,且是母女平安。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内情,我糊涂不解。是顺子错了,还是哪里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叉子和纰漏。许久不想小月的事儿,乍然说起,心还是揪着疼,毕竟,失去的,是我自己的孩子呀!
“是。”贤妃半晌吐出了一个字,虽不愿意承认,她却也不能对我隐瞒事实。
她一定明白,我素日与都它尔的关系也是不错的。更何况,曾经都它尔还向我学过刺绣,那么,这中间的情谊更是她所无法估计的了。
贤妃面前我不便多说解释当日的事,稳定了心绪后,才悲戚道,“不害伯仁,伯仁却因臣妾而死。这叫臣妾如何是好?”我心中有无限的悔意与对不起。
“妹妹自责也无用,妹妹何尝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皇上已经遣使去赤月报丧,一切都要等待使节回来去再有定夺。”
藜贵嫔,一个如花女子,为了两国友谊,本就是牺牲了终生幸福。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子,上天却还不垂怜,要我如何为她哀伤呢?
贤妃走后,顺子她们自然进殿,想着,她们一定知晓了。贤妃一来,便证明后宫众人都已知晓。
问竹贴心,走上前,将我扶到椅上坐好,“娘娘,人各有命。既然藜贵嫔是为了咱们延惠宫丢了性命,那么娘娘,咱们不会让血白流不是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只顾着伤心,却没有想到学习都它尔,一样的查出当日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她一个死后安慰。
我赞许的看了问竹,“还是有你们,不然,本宫又是茫然,故作伤心了。”
“娘娘如今,要保重身体,等到皇上解了禁足,咱们立刻着手此事。”
我点点头,“恩,平日里你们也多留意。本宫有时看不到的地方,你都交代下去,人多力量大。争取在新人入宫前,将这些恩怨了结掉。”
“新人?”春儿怪道,“圣上要纳新人么?那小姐呢?往后,圣上还会疼小姐么?”她倒是想的肤浅,却也是为了我好。
我笑道,“不知道会不会,是今儿听贤妃娘娘说起的。我不过也就说说。咱们静观其变吧。”
春儿听我如此说,才知事情并无最终定论,便不多言了。
午膳过后,我唤顺子到了内殿。一宫中,有他这掌事太监在,我安心许多。
我斜歪着短榻上,问他,“使节已经出发了,藜贵嫔说到底是死于了后宫的倾轧,你说赤月会善罢甘休么?会不会……”
我心里担忧,好不容易结下的两国友好,会不会因着此事化作泡影。
“娘娘多虑了。”顺子断然否掉了我脑海中的想法,“单一点,赤月王太后还在。有长公主主事,赤月不会也不敢胡闹的。况且,撕毁两国友好盟约,对赤月国,也不是好事。”
“所以,娘娘的担心,实属多余。”
我恩声,“皇上一定很生气吧。贞静公主出生,两宫有孕,本是天大的喜事,不然,皇上不会大封六宫。可,转眼,便是这副景象了。”
“是,圣上暴怒,指了贤妃娘娘彻查此事,娘娘查不出端倪,却也猜出藜贵嫔为人所害,奈何没有任何线索,是而今日她求了圣上旨意,借口来看娘娘,实则来告知娘娘万事小心。”
“那会子,奴才们和翠儿姑姑在外面时,凑到一起,说着这事儿,也是为贤妃娘娘发愁,好不容易圣上许了藜贵嫔协理六宫,贤妃娘娘可以轻巧些。却不想没有长久享福的命数。”顺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我只拄着胳膊细细听着。
“奴才斗胆,揣测圣意,贤妃娘娘怕又要有祸临头了。”
“怎么讲?”我不解道。
“娘娘细想便知,圣上的脾气,咱们虽然不好评说,但依照往常态度,贤妃娘娘查不出结果,便势必会被牵累,别的不说,六宫权利怕又要交付出来。从前,是藜贵嫔得了,那以后呢,娘娘想,后宫里的娘娘,若娘娘是圣上,娘娘会将六宫权利交给谁呢?”
对上顺子扑朔着的大眼睛,我在脑子里过滤着后宫屈指可数的嫔妃,却只有一人,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具备。
我拍案而起,几乎吼出,“颜贵嫔!”
“娘娘睿智。”顺子并没有被我的愤恨吓到,反而平静如常,“那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娘娘会坐以待毙么?”
使节三日后归来,平安归来。
左相托使节带回了都它尔来嫁前最喜吃的如意熏糕。我有些佩服,如此远途,点心却没有丝毫变味。
兰秀大长公主对藜贵嫔暴毙深感哀痛,她身处后宫,明晰宫廷争斗倾轧。多责无益,只说要沂徵尽最大努力详查,以期安慰左相丧女之痛,缓解两国徒然而生的紧张。
沂徵自然施压于贤妃,三日贤妃却不得结果。
我身在禁足之中,也无可奈何。
扪心自问,即便自己是自由身,就真的能为自己,为都它尔报仇么?
原因无果,可以继续察查。而都它尔的丧仪却不能长久的拖延下去。
四月二十四,沂徵降旨,以妃仪下葬都它尔,群妃聚在神明台,沂徵又是亲拟悼文:
“兹朕心悼,佳人去岁来朝。懿德贞顺,端婉睿静。夫惟两国友好大业,无从悔恨。今不得上天庇佑,撒手人寰,恸心于朝野朕意,伤触于故国至亲。朕意厚仪待之,特追封‘明妃’,哀朕未谋面之子为‘徽济王’。翌日享牌位于泺氏祖庙。钦此!”
图公公满带泣声诵完悼旨,我早已跪在神明台上梨花带雨。
身上素服还是成肃太妃薨时穿过的。本已让春儿好生收拾停当,想来近几年不会再穿戴了。
可天不遂人愿,颜贵嫔跪于我身后,杨姐姐孕中不宜见此哀白事,便于宫中安歇。
我切肤之痛,可怜都它尔,也恨何氏,她太过毒辣。
满宫中,除去她,没有人再有心计。我只是苦于无证据,不能让她俯首认罪。
从神明台回来,我只得这一日闲在,还是依旧禁足于延惠宫中。
抬头一片天,昨日是,今日是,明日依旧是,井底之蛙的生活,没有什么新意,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后廷的一切与我已然无关。
许久没有解我禁足的旨意,亦是没有关于明妃真实死因的结果。
我也习惯了这样的安静与无人打扰,不能要求此刻满头事宜的贤妃再次求旨瞧我吧。这几日,本来无事,每到子时,我总会在几声布谷鸟叫声中醒来。
今春天气有些倒春寒,所以这个时日有布谷鸟本来也算平常。
但异样的是风来这几日似乎休息不好,整日无精打采,神情恍惚。
还是我无意中说与顺子,他才出主意要我将两者放在一起看。
宫人们每日劳累,晚间便都嗜睡,自然听不真切,我因诸事缠身,就显得觉浅得紧。
一切与顺子商议妥当,也暗中交代了问竹与春儿,只等机会一探究竟。
夜幕降临,晚膳时分,我特意唤风来陪伴。平日里我自用问竹春儿为多,有时也指顺子,但自打月到离世,我咸少给她差事,今儿见我唤她,她倒不疑有它,笑嘻嘻的为我配菜盛饭。
晚膳后,我留几个宫人闲谈,我虽为主子,却与她们情同姐妹。
“禁足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们也都跟我受苦受累了。”我有些惭愧说道。
“娘娘这么说奴婢们都无颜了。”问竹带头跪道,“咱们奴婢的忠心娘娘一早便知,奴婢们有娘娘待姐妹般爱护,已是莫大福气。娘娘万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是啊…”
“是的…”顺子也是附和。
我斜眼观察风来,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聚了三刻钟,我道了声乏了,遣了她们去休息。
躬身而退,问竹春儿与顺子皆是投给我放心的眼色。我微笑,不语,看她们离开。
和衣而眠,今夜无眠。
瞪眼到子时,却没有丝毫动静,黑乎乎的夜空只有星星偶尔眨着眼睛,发出微弱的荧光。
我躺在榻上,睁着眼睛,四周散看。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成了拳头。思虑着,怎么还没有动静?
“布谷……布谷……”
“布谷……布谷……”
忽然,两声清脆的布谷鸟叫声入耳。我心头欢欣,眼看就在我都要放弃计划的时候,该来的来了。
我按捺住几欲跳出来的心脏,等待着顺子她们带给我‘意外’的收获。
殿外,半盏茶后便听得热闹了起来,许是来人有些功夫,瞬时便听得见殿顶有飞檐的脚步声。百度一下“步步为营之凤倾天下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