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相与夫人俱是呆住了,想来,虽心中巴不得沂徵复位董氏,但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是更上一层的优待,董家,在本朝,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望族了。
“臣谢主隆恩。”
“臣妾……臣妾谢皇上隆恩。”
“免了,蓉儿代管后宫,虽也有所过错,但念其错后能改,朕还将六宫交给你打理,藜荣华从旁协理,替朕监督贤妃。”
“是,臣妾遵旨。”都它尔起身,微微欠了欠,算是回了。她眉宇间一直笼着一层淡淡哀愁与埋怨,我一直有在看到,那缕女儿情丝是缠在襄王身上的,可惜了……
宫中守岁说繁也简。所谓熬年,不过是为了应个故事:
相传,在远古的洪荒时代,有种凶恶的怪兽,人们叫它‘年’。每逢除夕夜,年兽便从海里出来,毁坏农田,伤害人畜,降灾于辛劳了一年的人们。后来人们渐渐发觉,年兽怕红、怕光、怕响声,所以除夕夜便开始放花炮,安排家人彻底燃火,灯火通明,使得年兽就不敢再来了。
今年守岁,问竹做了‘金银饭’,又备下了柿饼、长生果、杏仁等小点心。因这天大家都会庆祝新的一年即将来临,所以宫门便都是禁闭,一宫不论主仆,可以一同欢乐。其他宫中是否如此,我无从得知,但是延惠宫中,早已是欢庆如潮水般,浪打浪更高了。
‘季冬除夜接新年,帝子王孙捧御筵。
宫阀星河低拂时,殿廷灯烛上熏天。
弹弦奏节梅风入,对局探钩柏酒传。
欲向正元歌万寿,暂留观赏寄春前。’
进春便觉得暖和非常了,比起初进宫闱那日,自然不可一日而语。
春日里来百花开。
毓秀殿中最为忙碌,进进出出的宫人,一刻不得闲。宫里但凡有些年纪的老宫人都集聚在这里,太医院众国手更是在外殿焦急的会诊研判着。沂徵,此刻在乾居宫中也是心急如焚,一遍遍,一趟趟的遣图公公来瞧。
倒是成毓太妃,不温不火,也未曾遣人来探望。想来是不喜何荣华这曾今是成肃太妃宫中红人的原因吧。
“娘娘,如何了?圣上命奴才再来看看。”一路又是小跑过来的图公公端着一脸紧张之色,望望殿内,又悄声问我。
我扬着帕子甩在他脸上,笑道,“瞧这点子出息,你且去回了皇上,这女人诞育哪是什么着急就能解决的问题。有了消息本宫自会第一时间派人去报信,不要来回折腾了。”
图公公见我这样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那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这么来回的折腾。只是总想多看两眼,许是想着好回去容易说些。
我使个眼色,问竹上前,连拖带拽的将他推到了殿门外,“奴婢得罪公公了,产房血腥,公公仔细看了长针眼”说着,她用手做核桃状放在双眼上,“知道么?要长这么大,又红又痛,还见风流泪。公公要尝尝滋味儿么?”
“臭蹄子!仔细本公公将你发配了重新安置。”图海被问竹这忽真忽假的言语唬的白了脸,却扔顾着脸面啐了一口,“本公公还要回圣上,不和你这丫头穷耗了。”
“咯咯……”倒是留下问竹在他身后,偷笑他。
“好了,快别笑了。”我上前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安稳点。
贤妃也是瞪着眼,装作凶狠的扫了问竹一记眼色,问竹讪讪而退到我身后,不再调皮了。我拈着帕子,与贤妃一起笑她的憨厚,这样焦急的等待,怀揣着各样的心思,帷帐后面,何荣华痛苦的喊叫一声高过一声,襄王此刻在哪里呢?是不是也同沂徵一样急切?虽然,孩子不是他的,可到底也是他的侄儿。
“哇”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夜晚的寂静,破空而出。
“生了生了。”贤妃一把拉住我,眼里晃着泪花,“可算是生了,要不,咱们可不好交差了。”
我点点头,看着稳婆从帷帐里闪出身,怀中抱着一个红扑扑、粉嘟嘟的婴孩,“向两位娘娘道喜,何荣华诞下了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贤妃连忙接过,此时的婴儿,近距离看过去,眼虽闭着,皮肤也略是有些皱折,但也依稀可以看出与她母妃同样的气质,将来也必是位倾城倾国的美人吧。
我转头,唤过一位内监,脆生道,“去,把刚才稳婆的话原原本本说给皇上听。”沂徵,等待的着急了吧。
内监得了这个喜差事,转身一溜烟便是跑没影了。我低头讥笑,不过是个公主,我看,没有了成肃太妃,你何荣华还凭什么与我同杨姐姐抗衡,你的锋芒还锐利的起来么?
随后,我与贤妃、藜荣华、杨姐姐去看看了刚刚生产后的何荣华,许是累极了,此刻的她,已然酣睡。书倩在一旁安排着各种事宜,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之气,这一殿之中,乍然看到,倒是显得狼藉了。
贤妃拍拍我的手,轻声道,“咱们都走吧,该去见见皇上了。”
我们几个屈膝应了,临走,贤妃又交待一早安排好的皇女乳母,“好生看顾小公主,公主好了,皇上自然会赏你,公主若不好了,你晓得轻重。”
乳母低头,答应了一声。
走出馆禄宫,鼻尖瞬时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直冲脑门的清凉,将适才的紧张与血腥吹散的无影无踪。贤妃突然颇为担忧的叹息了一声,“她到底好命,能生下公主。”
我们无人说话,我想各人也各揣各的心思吧。
拐过甬道,便见明黄色肩辇遥遥向这里过来,不用多瞧,就这明黄色,便知是帝王,这个方向,该是往毓秀殿去。“娘娘,咱们似乎没有必要……”藜荣华的话没有说完,其实,大家心里通透,既然沂徵去了,咱们是真的没有必要再去乾居宫了。
或许,我错估了,何荣华在沂徵心中的地位。
贤妃点点头,眉宇间的黯然清晰的展露在我们面前。她低头,示意我们闪到甬路侧面的小巷子里,以免沂徵经过时看到我们。
龙辇被众人簇拥着过去了,我们几个嫔妃又耽搁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等待沂徵一行人在直行甬路上不见影子后再走出,贤妃扬扬手,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本宫今儿乏了,不留你们到蕖芙殿了,都各自回宫吧,何氏诞育公主,相信不日便会有旨意下达,往后……”
贤妃与藜荣华一样,话都没有说完,只是,贤妃后面的话我无从得知,看一眼杨姐姐,她眉色如常。我思忖过后,又暗自笑自己的急切,姐姐从来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我又如何能在她面上看出端倪呢。
各人分散开来,我携宫人回到麟德殿,唤过春儿,我道,“去瞧瞧,咱们宫中有什么拿出手去的物什,何荣华诞育公主,本宫少不得要送些贺礼。面子上的功夫,咱们也得维护着。”
春儿点头,拉着望梅一起去了。
我使个眼神,示意顺子随我进内殿。
内殿中,我随意歪在短榻之上,伸出手,细细瞧着这沁了丹朱粉的指甲,轻轻用小指剔了剔上面的尘屑,“怎么总是会有这些惹人厌的东西!”
“娘娘息怒。奴才听说,司制房新进了些丹朱粉,要不,赶明儿奴才给您要些来。”顺子试探性的问我,“这宫里多少年了,娘娘也要小心身子,珍重自身。”
我收回手指,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才忧心忡忡的说道,“本宫自认从没有害过谁?也并不知哪里开罪于馆禄宫,为何她的性子与入宫前会是天壤之别?本宫心窝子的话,她能平安诞育公主,本宫也有些为她开心,但是她做过的事,又让本宫讥笑她,她怀胎十月,也不过是生育了位公主。”
“可即便是公主,往后本宫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娘娘想多了。”顺子担心道,“有圣上在,即使何荣华因生育公主有所加封,也只能加封一级,进位正三品贵嫔,与娘娘比肩而立,是不可能越过娘娘去的。”
“彼时,同为贵嫔,娘娘无需怕她什么。”
我起身,在内殿踱着步子,“本宫不是怕,是累,心累。这样的日子不是本宫心中所要的。”
“奴才明白。”顺子扶过我的手臂,我顺势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担心,“算了,身在这染坊之中,又如何能保持夏荷的高洁呢。罢了罢了……”
何荣华诞育公主,又是沂徵第一位公主,本该早有擢升旨意与皇女名号下达的,可是,百日过去了,仍然不见任何动静。
而此时,一个另六宫沸腾的消息传来,永孝宫良嫔杨氏、拜月楼藜荣华都它尔接连有喜,顺子来回我时,我正拿着问竹递给我的花剪,与春儿她们边说笑边是修剪殿外的海棠花树。进春了,这两株花树枝丫上的枯叶子还不少,闲来无事,我便多此一举的为它劳苦些,不待它自己凋落。百度一下“步步为营之凤倾天下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