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量!”宇文宸阴鸷地瞪住他,“既如此,那么好事成双,再来一壶吧。”他这是硬要景昊醉死才心甘啊。
岂料他话音未落,“咕咚”一下,景昊仰面栽倒,不省人事。
“无用的东西!”宇文宸悻悻地骂了一句,命人将他弄回闲王府。
一群内侍连拖带曳,胡乱将景昊塞进马车。筱柔跟在一旁,见景昊双目紧闭,宛如死人一般,不禁有点害怕。
来到闲王府门前,赶车的内侍将景昊从车内拖出,扔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思琴有病在身,出不得力,筱柔瞧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不觉犯了愁。
正欲动手拉他,景昊突然睁开眼问:“人走了吗?”
柔吓了一跳:“你没醉?”
景昊摇摇头,叹口气:“我若不装醉,那个暴君还会要我喝,一直喝死我不可!”
“总算学聪明了!”筱柔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闻婵一早醒来,刺目的阳光照在脸上让她睁不开眼来,只感头痛欲裂。挣扎着下床,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
宫人进来大惊,急忙抢上扶住。
还没回过神来,就有内侍宣道:“皇上驾到――”
忍痛跪地相迎,冷不防被宇文宸当胸一脚,狠狠踢到。闻婵痛得吸气,弯腰捧腹,泪水滚滚而下。
“贱人!”宇文宸一把揪住她头发,恶狠狠地道,“还在想着他是吗?”
“不,没有。”闻婵几乎说不出话来,头皮被他扯得生疼。
宇文宸逼近她的脸:“口是心非!”
“绝没有。臣妾早已将他忘了。“
闻婵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二颗大大的泪珠滚落两颊。
柔正在院内劈柴,准备烧火做饭。景昊从屋内出来,径直走到跟前,道:“我来吧。”
柔一愣,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景昊脸上神色显得不大自然,道:“我到底是个男人,这种粗活儿还是我来做吧。”
柔想了想,把斧头交给他。
景昊蹲下身,拿起一段木柴,斧子对准了劈下去。他到底是练过武功的人,准头绝没错儿,可惜因服了“十香软筋散”,浑身无力,柴禾愣是没给劈开。
景昊涨红了脸,一把扔下斧子,转头奔进屋子。
柔叹了口气,心道:“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找到‘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否则什么事也做不成。”
可是,这东西是什么样子,在谁手里?一切不得而知,无从下手啊。
思琴足足瘦了一圈,原来的满月脸现在变成了瓜子脸。筱柔看在眼里,十分心痛,暗暗打定了主意。
“该喝药了,思琴!”筱柔将药碗端到床前。
思琴摇头,表示不想喝。
“你不把身体将养好,这千里迢迢的,如何回去见你的亲人?”
“此生无望,思琴也不做念想了。”二滴泪珠滑落,思琴摇头叹息。
“傻姑娘,年纪轻轻的干么说这种浑话?前头的路,谁也难说!”筱柔硬逼着她把药一口气喝了,接着又道,“若说我无望也还说得过去,而你与闲王并无瓜葛,不过是这府里的一个下人,想离开这里却也不难。”
一听这话,思琴双眼一亮,紧紧盯着筱柔:“真的吗?”
“我怎会哄你?”筱柔微笑道,“只是你要听话,等身子大好了,我去求王爷让你回乡省亲。”
思琴喜不自胜,转念一想,又觉不妥:“那个苍狼皇帝他会肯么?”
“怎么不肯?”筱柔笑,“你难道连我的话也不信?”
柔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在打突,那个暴君只怕没那么好糊弄,说不得,只能冒险一试了。
好心情是医治一切疾病的灵丹妙药,短短数天,思琴身子大好,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
“思亲思乡心切,求王爷成全!”思琴俯伏在地,泣不成声。
景昊剑眉深蹙,默然半晌,方沉声道:“好吧,路上一切小心,这个你拿去,换点银子做盘缠。”
思琴抬眼见是一块上好的玉佩,不禁大惊:“思琴蒙王爷开恩,得以回乡省亲,已是感激不尽,如何能再要王爷这样贵重的物事?万万使不得!”
景昊苦笑:“这府上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给你,这东西是唯一没被天狼人收走的。如今我留着也没用,换些银两倒是可以,拿着吧。”
思琴见他态度坚决,不敢多说,只得收下。重又叩首:“奴婢谢王爷恩典,永生不忘!”
转身出来的时候,听得景昊自言自语:“走吧,能离了这牢笼是福气。”接着便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似是饱含着无尽的愁苦烦恼。
“王爷像变了一个人。”思琴对正在帮她收拾包裹的筱柔道,“想不到他还给我这个。”
这样珍贵的物事也舍得送给一个下人!筱柔心里微微一动,出了一会神,又默默地忙活去了。
正如景昊所说,这府里没一样值钱的东西,实在是没什么好收拾的。最后只打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是思琴的几件换洗衣服,再就是筱柔亲手做的一包干粮,留待路上充饥。
从外面回来,筱柔拿出十两碎银放进包裹。
“你把玉佩当啦?”思琴问。
柔摇摇头,自袖中摸出那块玉佩,放在思琴手里。
“这。”思琴满脸疑惑。
“还是留着吧。”筱柔淡淡地道,“我还有一支簪子,也能换几个钱。”
思琴眼泪夺眶而出,把玉佩重又交给筱柔:“好好保管,那人并不赖!”
柔自然明白她口中所指那人是谁,摇头道:“你别误会,我这心里早已容不下旁人。”
思琴叹息一声:“平阳王至今杳无音讯,你何必执迷不悟?最终苦了自己。”
柔不语,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化妆用的道具。
“事不宜迟,咱们要赶在城门关之前出城,我去送你!”说着开始往思琴脸上涂抹。
不多时,思琴奇迹般地换了个人,镜子里的妙龄少女转眼间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浓眉黑须的中年男子。
思琴又惊又喜:“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好本事!”
柔笑笑:“你说话声音要变一下,别露出马脚。”思亲刻意把声音放低放粗,果然像模像样。
“出了城,先找个地儿窝一晚,天亮了就赶路。千里迢迢,孤身一人,万事要小心。过了天狼边界,进得卫国梧州城就好了。”
思琴感动不已,抱住筱柔哭出声来。
思琴从后角门偷偷溜出来的时候,筱柔正在一旁与那帮子侍卫说话套近乎。
相处这么久,侍卫们早已与筱柔思琴她们混得烂熟。除了景昊,她们进出很随便,这帮人都不大在意。
如今更好,府里只剩了仨人,闭上一只眼也能看得过来。
思琴乔装成男子,本就不太引人注目,再加上筱柔和侍卫们聊得高兴,于是思琴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掉了。
柔随后赶到南城门去送思琴,二人在街角会合。
看守城门的士卒对出城之人盘查不是很严格,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二人跟在众人后面,缓缓走向城门口。思琴暗暗给自己打气:别紧张!但手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
不经意间回头,筱柔看见二个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向这边过来。其中一个甚感面熟,却是忠王宇文珏。
倒霉啊,怎么关键时刻总能遇到他!筱柔暗暗叫苦,将头转过一边。
不料那家伙甚是眼尖,老远就认出筱柔,咧嘴一笑,灿若春花:“墨筱柔,你在这里做什么,想出城去吗?”
说话间已到近前,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筱柔不觉皱起眉头。这家伙什么时候都醉醺醺的,不喝酒就不能活了吗?
柔嘴角微微牵了牵,算是一个笑容:“我来送我表兄回乡。”
“表兄,他吗?”宇文珏嘻嘻一笑,向筱柔身边的思琴一指。
思琴本就心虚,此刻慌乱地低了头。
宇文珏哈哈大笑:“你这表兄怎的扭扭捏捏,活像个女人?”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的络腮胡子、武夫模样的同伴也狂笑起来,二人肆无忌惮,旁若无人。
宇文珏歪着脑袋盯着思琴,只把思琴看得浑身发毛。
“嗯。”宇文珏点头,“甚是面善,倒像在哪里见过。”
柔怕夜长梦多,赶紧赔笑:“时候不早,再晚城门要关了,告辞!”拉了思琴快步走开,混进人群里去了。
好在顺利地通过盘查,筱柔止步,匆匆对思琴道了声:“珍重,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思琴眼中泪光莹然,随着人群走出城门,再回头,已看不见筱柔身影。
城门随后便徐徐关闭,筱柔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心里陡然间觉得空空荡荡,没了着落。
数年如一日,朝夕相伴,形影不离,这二个女子早已情同姐妹。此番一别,天涯海角,不知何时才得相聚,怎能不令人伤感?
出城之后,思琴加紧赶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已晚。
好在城外还有些农家住户,他们的房屋稀稀落落地点缀在大片农田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