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不能一直这么糊涂下去。
“你父亲从上京回来,也得三、两个月,届时,想必你也有所好转,就不必太忧心了。”
听得我满口应允,正夫人方缓和了神色,以一种温和的口吻反过来开解我,“何况你只是记不住事儿,人又不痴不笨,据我看来这何曾是病,根本就是福分,记那么多烦心事做什么。”
“如月,这些日子因鸣凤和姑父归宁,我也不是很便常常过来探视青鸾,你且周到点。”临行前,正夫人又叫过如月仔细的分派了一遍,如月不住点头,如鸡啄米一般,显然,她畏惧夫人,远胜于畏惧我。
“正夫人虽然严厉些,倒还不至于让人战战兢兢,怎么你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
雨季结束以后,杭城的天气一日晴好似一日,我除了想不起过去,病已经大好了,养在深闺,又是待嫁之身,按着家门规矩,必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来无事,便在如月的陪同下前往府中的后花园转悠。
园子不大,不过是一池子人工开凿的流渠,渠畔堆着大大小小的太湖石作为点缀,景致算不得出众,难得是在假山之后的空地上种满修竹,每每秋风渐起,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很是雅静,是这府中的一道风景,在这样的环境下荡秋千,心情自然愉悦。
“婢子如何比得小姐身份矜贵,自然是怕的,何况老爷替小姐定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校尉一职仅在将军之下……”
听这丫头的口吻竟是带着羡慕,我不禁放缓了速度稳稳抓住秋千两侧的绳索,偏头去看如月,此刻,她正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竹海深处痴痴地望了过去。
那竹海深处由一道曲墙隔断,每每我主仆二人散步至此,便总是止步。
其实,曲墙正中开有一月洞门,上书“紫竹斋”,是府上一处自成院落又能够临街而开的外宅,其朱门紧闭,不见锁头,想必由里锁住,便于随时出入府院。
我曾问过如月,何人居于月洞门内,她只说长姐与姑爷内禁卫大将军归宁暂居于此。
后来正夫人告诉我只因鸣凤流年怀有身孕,八字先生再三言明不可为阴人冲撞,故府中一应女眷,除生母外,皆避免见面,这才是院门由里而开的缘故。
因此,自我病愈以来,便不曾与长姐厮见过,只是借由正夫人代为转达问候之情。
我与长姐虽非一母同胞,也不曾记得前尘往事,可我们到底是一对姐妹。但我在心里对这位长姐却无任何记挂之情,故对如月此举深为纳罕。
她不过是府上的侍婢,怎会对长姐有着异于常人的情分……
“坐了这么半日,好生无趣。”
“小姐不如四下里散散,总是要松动松筋骨。”
为着我看似闲烦的一句,如月顺理成章引我至竹海,在我搭着她的手下秋千时,清楚看到她眼中隐去的笑意,分明带着窃喜。
果不出所料,引得如月痴心的,不是长姐鸣凤,而是另有其人。
“唉哟,那院子里怎会有舞刀弄棒的声音,莫不是闯进了贼人罢!”
“小姐莫怕,您且在原处待着,容婢子上前问个究竟。”
“千万要当心,”口虽如此,心下却暗道如月怎会有危险,父亲张九庭在上京官拜从二品中书省侍郎,哪个贼人吃熊心豹子胆敢来张府打家劫舍。
何况,紫竹斋内住着的何许人是也,姐夫身为内禁卫将军,可是当今圣上的羽林军,院中舞枪弄棒的必是姐夫及其随从。
能令如月这么一个俏丽女孩痴痴惦记着的想必是这些人。
“开门啊!快开门!二小姐遣婢子相询,可是大小姐与将军安好?”
“是本将军在院中舞剑,二妹不必惊慌。”
“大小姐与腹中的胎儿可安好?”
“鸣凤由岳母陪着前往城外济护寺去祈福,想必日落前就能赶回来。”
任由如月挑了极其充分的理由,我这位大姐夫并无任何一丝开门的意思,几乎可以确定,如月惦记着的不是旁人,而是我的姐夫。
“既然姐姐与姐夫安好,那青鸾便不多作打扰。”见如月捏着衣角,很是不甘的徘徊在月洞门外,我只好出面圆场,如月*失态,扶着我讪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