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排,左刺!”钱波一声大喝。直面敌锋的预备队,在头排盾阵掩护之下,下意识挺枪,齐齐斜刺,枪出如林。怀着家恨,有过浴血洗礼的他们,少有普通新兵般的犹豫甚或恐惧,毫不手软。一寸长一寸强,手持弯刀的乌桓军卒甫一照面便吃了小亏,包括一名铁甲亲卫,数人中枪倒下。
“三排,左刺!”钱波再次大喝。第二排收枪之际,第三排血旗军卒再度刺枪齐出,鲜血飙飞间,又有数名鲜卑人倒下,也包括两名铁甲亲卫。军阵之间,排枪面前,可不管你个人武技有多高。
然而,鲜卑人已属困兽之斗,同族洒血并未吓住他们,反令他们愈加疯狂。两名铁甲亲卫慑于地面蒺藜,索性窜上大车,顺势凌空飞扑,借着两排刺枪轮换的间隙,竟是突入枪盾阵中,弯刀一扫,便有两颗人头抛飞,直令枪盾阵中惊呼一片。毕竟多是预备新兵,骤然的惨烈令众人一时无可是从,顿失分寸,邓喜这等老油条已悄然挪往外圈,更有人怯然后逃。不到三板斧的枪盾阵,竟已有了混乱之态。
一名手持大斧的鲜卑百夫长,踏着同伴尸体,趁乱一步窜进,就势开山一斧,将正前一名血旗军卒连人带盾一劈两半,五六名铁甲亲卫随即窜出,借着这一裂口一举杀入枪盾阵中。更有鲜卑阵内的几名神箭手,不时施放冷箭,袭杀一名名预备队军卒,令血旗营一方的枪盾阵愈加混乱。
“杀胡报仇!堆死胡狗!”钱波目眦欲裂,怒声咆哮。左肩已中一记冷箭的他,丝毫不顾箭伤,扬手一箭射中那百夫长的手臂,随即抛却长弓,拔刀扑上,抽个冷子便斩断了一名铁甲亲卫的右臂。
“后退者死!”李良面色苍白,却怒目狰狞的大喝一声,一刀砍翻一名回逃的预备队军卒。没人知道,作为法曹史督战的他,其实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双腿没有后退。
有钱波为榜样,有李良督战,本与胡人仇深似海的预备队军卒们,热血灌脑,抛却惊惧,近者拔刀怒劈,远者挺枪突刺,与鲜卑人展开血拼。于此同时,纪泽适时派出身边的伺候队上前助阵,而尖峰队、步卫队与大部近卫队已杀入鲜卑后阵。其中,郝勇一马当先,双手挥舞着拆为两截的银枪,上下翻飞,左右挑刺,终得一次大展神威。
战斗进入最后的白热化,一方报仇如疯,一方兽性似狂,将冷兵器的惨烈演绎到淋漓尽致。双方皆面目狰狞,青筋暴起,失了痛觉,忘了恐惧,只有杀戮,或刀劈剑刺,或膝撞肘击,或抓挠撕咬,哪怕断手断脚,哪怕兵刃透体,哪怕仅剩一口气,都不忘向身边的敌人发出致命攻击。什么武技,什么阵型,什么配合,在拥挤一团的人海乱阵中,只有你一刀我一刀的转瞬生死。
双方血拼到狂的时候,作为血旗军统领,纪泽并未上阵厮杀,反而鼻尖冒汗,全身绷紧,拉着尹铜与一什近卫,在阵后如临大敌。天可怜见,这次他绝非胆怯,那毛病在怒杀图布齐时就治愈了。此刻,他所全心关注的,抑或说在等待的,是一股锁定他的强悍杀气,来自一直不曾出手的段通。
当鲜卑人再也无法更近一步的时候,其中央的段通终于动了,手持厚背重刀,脚绑扒获木板,拖着一条伤腿,发动了他的绝命突击,目标正是纪泽。只见他双目幽冷如冰,面上无悲无喜,蓦的飞身一纵,脚踏军卒头肩,舞刀磕飞途中箭矢,身如大鸟,须臾间便已越过双方战团,扑至纪泽前方。
“极杀!”纪泽早在等待,忙一声断喝。蓄势待发的近卫们立即发动,五根投枪应声而出,从上下左中右五个方位,无差别直扑段通。段通古井无波,手中大刀斜劈,身体一侧一扭,眨眼便躲过三根投枪,磕飞两根,轻松破了投枪这一招,身形都几乎不曾放慢。
然而,就在段通旧力耗去新力未生之际,三条顶着重盾的身影,两名近卫一左一右在前,队率尹铜居中堕后,紧随投枪而至。看起来,这分明就是毫无新意的车轮送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