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结束后,苍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珃羽从赫连漄身边给拐走了,想让他陪自己去易清随便挖的酒窖偷梦忧酒喝,珃羽原想通过与他打一架来拒绝他的,奈何打不过,被他拽着直接扔进了酒窖。
“这次又是为何?”
珃羽索性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着背靠一堆酒坛坐在地上,随手从身旁托起一坛酒,拉开坛盖,酒香扑鼻而来,忍不住浅饮一口,不敢多喝,怕做梦,他还记得樱灵说过的话。
“心烦。”
苍衍提起酒坛一阵猛灌,差点把酒灌到眼睛里。
“你也会心烦?”
珃羽表示不理解。
“是啊!我也好奇,我竟然也会心烦,看到那个人就心烦。”
苍衍抱着酒坛子,莫名压抑地望着酒窖洞口外的月亮。
“那个人?你是说纪荒?”
珃羽又喝一口,一口气喝下小半坛,苍衍提到的这个人,勾起了他的某段回忆。
“你见到了?”
“嗯!他抱着师妹,从我面前走过。”
“有没有觉得他很嚣张?”
苍衍转过头问他。
“有点,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那又怎样?师徒关系没什么好炫耀的。”
苍衍不屑地说到。
“那你还心烦?”
珃羽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很神奇地荡出一丝浅笑,他嘲笑苍衍甘愿作茧自缚。
“纪荒说玺儿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她的身上,有琸艋蛟女的半魂。”
苍衍突然很冷静地说道。
“在我还未成年的时候,见过纪荒一次,他送了一把剑给我,听说是他师父的随身佩剑,那是一把美得无与伦比的剑,仅一眼,我就彻底沦陷在那把剑的光辉中,那时候师妹刚出生,却很不幸地夭折了,恰好那时鲛人族被海怪追杀,逃无可逃之时向雪异族求助,师父把涂渊间的瀚浴洺海送给他们当永久避难所,鲛人王为报恩,送了一颗华阴神珠给师父,而后师妹起死回生,可没过半日,师妹失踪了,师父找遍九天大宇都没有找着她,后来师娘去了天灵界再也没有回来,师父去了天柱峰再也没有下来,成年后,我一直觉得师妹的失踪与纪荒有关,当师妹告诉我们她的师父是谁时,我的猜想得到了印证,只是,我不知道是否与他送我的那把剑有关,其实华阴神珠不但可以复活人,还可以移植记忆,只要记忆的主人还留有一魂一魄游离于世,所以,纪荒的话,我信。”
珃羽说完,大喝一口酒,他担忧的事情,终究是要发生了。
“珃羽,你真的是一个大混蛋,你可知琸艨蛟女就是被纪荒的师父夏华君用配剑刺死的?”
苍衍很无奈地骂道。
“我知,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何要偷走师妹,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想借助师妹,复活琸艨蛟女。”
珃羽被梦忧酒呛得眼泪双流,他已经喝光了一坛酒。
“为何非得是玺儿?”
以半魂入体,附加记忆,找一个成年人理应更好,反倒选择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而且是历经了死亡的婴儿,苍衍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她是九天中唯一可以蓄养双生精魂的本命容器,她之所以会夭折,是因为本体神识与天生旺盛的阴阳火不容,自离开母体后,扛不住阴阳火的再造神力,便有了寐死之状,纪荒应该就是看中了她的这一点,再加上有华阴神珠助力,一切便水到渠成。”
对于过去的事情,珃羽一直保持绝对完整的记忆。
“纪荒曾跟我说玺儿是被莲族的一个侍女摔死的,他说他收她为徒是为了保护她,她的银莲护体是莲族的煞莲之相,莲族一心想要除了她,但诛杀她有可能会引发琸艨觉醒,所以玺儿才有机会完好地活到现在,那夜他警告我不要再出现在玺儿身边,说我的出现也会引发琸艨蛟女提前觉醒,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怕我夺走玺儿吧!可他的那些话,当时听来,逻辑上真是天衣无缝。”
涂渊间的那次夜谈,纪荒跟他说的话,尽管没放在心上,但也没忘得一干二净。
“好一个天衣无缝,他特意送我夏华君的佩剑又该作何解释?只怕是佩剑的剑灵已经困住了那剩下的半魂。”
珃羽现在才知纪荒的心机深藏不露,只怕天灵界的人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复活一个可以毁天灭地的魔神,苍衍此举,意欲何为?”
苍衍扔了空坛子,重开一坛新酒,越喝越觉得憋屈,正人君子一般的纪荒竟敢糊弄他。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下,最要紧的就是阻止琸艨蛟女的觉醒,让纪荒的复活大计永无实现之日。”
好不容易破除了心中的疑惑,珃羽觉得应该把心思放在解决关键问题上。
“纪荒还说了,琸艨用另外半魂发起了魔魂诅咒,至于这个诅咒何时应验怎么应验,他都没说,如果这个诅咒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九天大宇的清静日子只怕要到头了。”
苍衍终于意识到了更深远的问题。
“魔魂诅咒这种东西,我师父说了,如果蛮羁星域不重现,诅咒就不能应验,不过,九天不宁也不见得全是坏事,你在地阴界的日子本就无聊透顶,若是每日能打打杀杀活络活络筋骨,也算平添了乐趣。”
珃羽觉得苍衍操心操得有点不对头。
“以前,我是活得挺无聊的,可现在有玺儿,我觉得我的小日子过得挺精彩的,而且,每日打打杀杀也不是个事,结太多仇怨,会让人活得不安生,我这个人,喜欢小打小闹,但无缘无故整出不共戴天之仇,那就没意思了,神能强大者并不都喜欢抢夺生死地盘,像我这样的人,应该也没什么人敢招惹,所以,不安天命但又不大破天局才是天生王者,而王者,会在无聊的时候找一些好玩的事打发无休无止的岁月。”
苍衍觉得珃羽太不了解他了,他得为自己好好树立一个全新的形象。
“师妹不是好玩的事。”
珃羽有些醉了,头有些晕。
“嗯!她是我喜欢的人。”
苍衍很快反应过来说错了话。
“也是我喜欢的人,哈哈哈!”
喝醉了的珃羽想故意气苍衍。
“所以,不能让纪荒得逞,要不然,我们喜欢的人会变成魔神。”
苍衍已经知道他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了,不再与他计较。
“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珃羽醉眼朦胧地说道,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苍衍是个好人,地阴界最好的人。
“你打得过他吗?连心计都玩不过他,当年如果你稍微长点心,也不至于被他利用。”
不自量力的人很容易冲动,不愿认清现实,苍衍觉得现在的珃羽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还有你吗?我们若是联手,一个无上星君根本不在话下。”
借着酒劲,珃羽狼性大发。
“即便我们联手,也不会比他强半分,他只要随意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你给解决了,还有,以后别一脑袋发热就用破寒神力,不好,你一男子,将来还要娶妻生子,若是变得不男不女,负了心爱之人,你这辈子,就罪孽深重了。”
苍衍像过来人一样给出忠告。
“不会有心爱之人,真要有罪孽深重的那一天,也只会是做了对不起赫连漄的事。”
珃羽对自己命运里的事,只忠于自己的抉择。
“赫连漄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除非你背叛雪异族,再说以你的忠诚度,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我倒觉得你还不如直接代替赫连漄坐上未来继承人的位置,放他自由,他这个人,本就无心于此,不过是被王族血脉所累,你好人做到底,让他做个无忧无虑的闲散之人岂不更好?”
苍衍说话,一向无所顾忌。
“我会帮他,直到他成为真正的王者。”
说完前面四个字,珃羽停顿了一下,才把后面那句话说完,因为他有顾虑,他担心自己等不到那个人真正成王的那天。
“所以你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来刺激他快速成长?”
苍衍反应很快。
“你说笑,一点都不好笑。”
珃羽嘴角含笑地说到。
“那你还笑?”
苍衍很鄙视地看着他,赫连漄那小子命太好,摊上了这么个护主的特殊随从。
“不跟你废话了,我要睡会,但愿不要做梦,对了,你昨晚做的梦可有实现?这一次要是又醉了,该是两个梦了。”
珃羽说得断断续续,一松手,架在膝盖上的酒坛倒地,头一歪,沉沉地睡去。
“就两坛酒把自个灌醉了,这家伙也太经不起灌了。”
苍衍扫了一眼自己扔出去的空坛子,怎么着也有十来个吧!咕噜咕噜又大喝了一会,困意袭来,抱着酒坛子,眼皮撑了许久才睡过去,他是真的不想睡啊!这个酒,喝了后尽做不好的梦,而且真的会实现,昨晚他梦到玺儿在生命垂危之际被别人抱走了,结果,在无人之境出现了那样的场景,今晚再来买醉,他就想知道还会梦到哪些不好的事。
赫连漄找不到珃羽后就跟燎熠先回寝舍睡觉了,珃羽从未有过在他身边突然消失的经历,发生了异常情况,不免让赫连漄突然有点担心他,但想到他可能有自己要忙的事,便很快心安了。
樱灵陪凌玺回寝舍,走到卉澜庭的尽头,有一棵桃树,桃树下,坐着一个人,手里拿一个壶,好像在喝什么。
“筱晓?大晚上不睡觉,你坐这干什么?你在喝酒?”
樱灵走近一看,才知道这人是大宇国的霸道公主筱晓。
“滚开,别惹我。”
筱晓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跋扈,而且脑子还不记事,好像忘记昨晚上是怎么被樱灵修理的。
“你觉得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还能活命吗?”
樱灵也是个暴脾气。
“怎么着?想杀了我啊?来啊!你以为我会怕死?”
筱晓大喝一口壶里的东西,酒胆人狂。
“如此不惜命,何不早点自行了断?活到此时还要脏了别人的手。”
凌玺人狠话不多,昨晚上她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在翎苏岛这个地方,敢明目张胆地招惹樱灵的人,真心不多,就连易清老头都得礼让她三分,她顶着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是个人看了都喜欢,而且只要她稍微显露一下,就能知道她并非寻常人,而这位人间公主竟然与她公然开打,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自信过了头。
“韵灵班的凌玺,无上星君的徒弟,三先生捧在手心上的学子,你可真是个招摇的人。”
筱晓抬眼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人,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确认得罪不起,说话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但又带着尖酸的意味。
“我就招摇了,怎么着?你看不惯啊?看不惯就忍着,没人逼你看得惯,那酒,从何而来?”
凌玺不过是借着话头想灭一灭这个大宇国公主的气焰,平日里,她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说话。
“那树下挖的。”
筱晓可能也没见过这等架势,被凌玺的话给震懵了,她从没见过比她还蛮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