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仍然原封不动地在茶几上放着,林子阳感到肚子里鼓鼓的,他什么都不想吃,甚至于连口水都不想喝。
整个下午林子阳都是浑浑噩噩的,满桌子都是急需他来处理的文件和通知,他却满脑子都是白杨上大学时天真烂漫的身影。他记得,在那片葱绿的山林里,白杨挽着他的手咯咯地笑着,在山路上不停地攀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然间,林子阳发现自己的眼里已噙满泪水,他怕有人来看到,慌忙用手帕把眼圈里的泪水挤干。他想不出,现在白杨会是什么样子,面对这样的打击,白杨羸弱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必须马上见到白杨,否则,林子阳随时可能会疯掉,下班时间一到,他开着车发了疯似的向城北区驶去……
林子阳来到城北区电视台时,天已暗了下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楼上只有几盏灯亮着,白杨的办公室没开灯,门却虚掩着。
林子阳轻轻地推开了门,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终于见到了白杨。白杨披散着头发,兀自在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林子阳慢慢走过去,嘴里轻轻地呼唤着白杨的名字。可是,白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于连头都没有抬。林子阳吓坏了,以为白杨出了什么事,他快速地打开灯,大喊道:“白杨,你没事吧!”
白杨仿佛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她那张白皙的脸还是那么好看,那双明汪汪的大眼睛依然清澈如水,她的脸上充满了迷惘,问:“子阳,你怎么来了?”见白杨终于开口说话,林子阳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什么话都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子阳在白杨的面前坐下来,他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房顶上那只散发着白色光线的水晶灯,不知不觉眼里已盈满泪水。他怕眼泪会当着白杨的面淌下来,头就一直仰得高高的。两个人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谁也没说话。一直持续了很久。窗外已完全黑下来,林子阳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白杨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若不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林子阳怕是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白杨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她的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她那浸满泪水的笑,简直比抱头痛哭还让人感到心痛。林子阳也还了白杨一个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白杨的话语里充满幽怨,说:“我可以忍受陈牧天跟我吵,跟我闹,冲我吼叫,冲我叫骂!可是我唯一不能忍受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没有人比林子阳更了解白杨,如果陈牧天真在外面有了女人的话,她和陈牧天马上离婚,并非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林子阳一脸愕然:“陈牧天真是这样?”白杨哼了一声,说:“以前我也不信,直到把这对狗男女堵在床上我才相信!”林子阳怒骂道:“陈牧天简直不是人!”说完,他忽然张大嘴巴,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难道是冯……”
白杨又是笑了笑,笑声是从鼻孔里出来的。她点了下头,说:“自从冯氏集团来城北区投资,陈牧天和冯曼莹就整天纠缠在一起。冯氏投资房地产,他就想方设法为冯氏优先拍得地皮;冯氏投资酒店缺资金,他亲自出面到银行为冯氏争取贷款;冯氏想涉足化工行业,他就厚颜无耻地跑到西郊镇发号施令……我本以为他这么做完全是工作上的需要,谁会想到他和冯曼莹居然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
望着白杨憔悴的身影,林子阳的心都要碎了!白杨,他眼中曾经的女神!他是不允许有人对她有任何侮辱的,也是容不得有人欺负她的。十多年前,他曾不止一次地暗下决心,如果可能的话,他一定会呵护她一生一世,用他强健的身体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不会受到半点委屈,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女人。直到有一天,白杨投进了陈牧天的怀抱,这个念头才渐渐消失。
林子阳再也坐不住了,他恶狠狠地说了三个字:“陈牧天!”随后,他起身走了。白杨呼喊着林子阳的名字追到门口时,林子阳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白杨了解林子阳,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可是,此时此刻她除了眼睁睁地望着林子阳离去外,再无别的选择。
9
在冯氏大酒店的门前停住车,林子阳来到吧台,问:“陈牧天在哪儿?”面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认识林子阳,知道他是陈牧天的朋友,她也并未从林子阳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她笑眯眯地说出了陈牧天所在的包间。
林子阳怒气冲冲地走进包间时,陈牧天几个人正在饮酒作乐,冯曼莹也在。见到林子阳,陈牧天沉下脸,冷冷地说:“你来做什么?给我出去!”林子阳什么话都没说,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揪住陈牧天雪白的衣领,大喊一声:“你这个畜生!”说着,他挥拳冲着陈牧天的脸就狠狠地来了几下。
事情来得太突然。陈牧天没有丝毫防备,他猛然感到脑袋一阵疼痛,两眼直冒火星,他的身体晃动了几下,随后一屁股坐在红色的地毯上。屋里包括服务员在内的所有人顿时都惊呆了,等大家缓过神来时,林子阳早已扬长而去。
直到开车回到宿舍,林子阳仍然怒气未消。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于是,他动手做了蛋炒饭。
香喷喷的蛋炒饭出锅的时候,林子阳接到了二毛的电话,二毛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子阳,我知道是谁在你的背后捅刀子啦……”林子阳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说:“二毛,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点说。”二毛喘了一口气,说:“刚才天都暗下来了,有两个人来修车,一个胖点的,好像是姓王,是个科长,另一个是瘦高个,姓刘,是个副镇长之类的官,我给他们修着车,两个人在一旁说悄悄话。我听见两个人说话时提到了你的名字,就留意了一下。听了两个人的谈话,知道他俩以前好像在农业局同事过,瘦高个说一定要把你搞臭才行。那个胖的说中毒事件没能把你搞垮,只能再等下一次机会了。子阳,你可一定要小心呀……”
林子阳心里暗吃一惊,他知道,那个胖的是王锐,瘦高个是刘波。其实,林子阳得罪了那么多人,有人在暗地里盯着他,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置于死地,这一点都不奇怪。可是,背地里居然是王锐和刘波在整他,林子阳的确有一些吃惊。不过,反过来想,当初他硬生生地从王锐的头顶上把科长的位子抢了过来,王锐痛恨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对于刘波,自从林子阳来到西郊镇,还从来没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当然和王锐沆瀣一气对付自己了。
林子阳轻蔑地一笑,说:“二毛,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留神的。”二毛想了一下,说:“两个人提起了那个姓陈的副区长,他们说姓陈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对了,那个姓陈的不是和你是同学吗?怎么还……”林子阳心中又是一惊,急忙说道:“二毛,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太多。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不过,这些事你千万别往外说!”二毛连声说知道。然后挂了电话。
那个漆黑的夜晚,对林子阳来说,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孙健,作家,山东广饶人。已出版长篇小说《同学会》《公考》《假如让爱多等一天》《一起走过那年的雨季》等。《同学会》曾获黄河口文艺奖,黄河口文化之星。短篇作品见于《小说月刊》《青年博览》《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新民晚报》《博爱》等多家期刊。作品曾入选《名家微型小说精品》《中学生成长经典书系》《中国微型小说百年经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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