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空间里陷入了静谧之中，黑色的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两侧的风景飞速的后退，也都一一从千禾的眼前闪过，自己的呼吸都不自觉的慢了下来，耳边也响起了温南的嗓音：“你真的那么恨他？”
他指的是莫千澈。
千禾的视线在他看不见的位置还是闪躲了一下，似乎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是该恨的，因为他们无情的剥夺了一条生命，可是恨意浓烈的时候，依旧是伴随着那段刻骨铭心又无处安放的爱的，如果真的只是恨他的话，那莫千澈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不会有任何的波澜了，可是现在一想到曾经那么高傲的男人如今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她还是心疼和难过。
就像是那天看到莫千澈浑身是血却又脸色苍白的被温南带回来的时候，千禾真的觉得天都塌了。
她见过很多血腥凄惨的场面，都不如那一刻的冲击力来的更猛烈，像是一团气流飞速的撞击过来，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眼前都陷入了一片灰暗。
后来越是刻意的让自己忘记，就越是忍不住的想起。
温南看了一眼后视镜，狭长的双眸里带着复杂。
千禾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淡淡的转移了话题，“婚纱照拍了么？”
“月底。”
“千烟能有时间？她已经进组了吧。”
“行程上有三天半的空档。”温南淡淡的解释，时间确实有点紧，但是没有办法，千烟的行程已经是已经确定好了的，只能在其中把时间定下来。
千烟倒是乐呵呵的接受了，反正连轴转的日子她都过过，马不停蹄的出国参加了活动，回来又要继续拍戏，更何况只是去拍婚纱照呢，能有三天半的时间已经很不错了。
剧组的事情她是不愿意耽误的，就算是他们看在温南的面子上多给个半天一天的时间，那也是一整个组的进度都会被耽误，千烟心里始终过意不去，所以在前几天闲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事情定下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温南都没有要她操心。
“哦……”千禾应了声，“百年好合。”
“……”温南额角的青筋都猛地跳了一下，他是来听她说这个的么？
“前面右拐直走，有家私房菜味道不错。”千禾给他指了条路，彻底不说话了。
其实这件事情千烟也跟她提过，包括柳缈也给她打了电话，说了很多的事情，两个人也算是在电话里彻夜长谈了一次，直到手机都发烫了，才挂了电话，在寂静的深夜里心里乱成一团。
千烟性子别扭，但是身边联系着的朋友其实都是能交心的，跟她反而不一样，当初自己一个电话能叫出来一群人，只要她不想一个人呆着，身边就总是有一群人围着，可是在喧闹嘈杂中却又显得无比的孤寂，直到后来才发现，真正留在自己身边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想来实在是有些嘲讽，但是千禾也是想要送千烟和柳缈出嫁的，她现在已经不憧憬什么婚礼了，那些浪漫情怀全都随着孩子一块儿死去了，所以更想要看到她们能走进婚姻的殿堂，至少自己能看到她们是幸福的。
可是千禾的顾虑太多了，她不想把一场婚礼变成茶话会。
温南按照她说的路线找到了那家私房菜，把车停在了门口，跟着千禾一起走了进去，她倒是毫不客气，点了一堆自己喜欢吃的菜，随后就把菜单合上给递过去了，完全不管温南。
温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直到菜上齐了之后，千禾才在那冷冽的目光下拿起筷子吃起了菜，即便房间里的气氛再僵硬，她也能吃得下东西。
这时候不吃，待会儿心态炸了就吃不下了，反正自己也顶着温南那要吃人的目光活了二十几年，现在这样的还算是柔和的。
猛塞了几口之后，千禾才端起旁边的饮料喝了一大口，抬头对上了温南的视线，“你们真奇怪，千烟说话拐弯抹角的，你又开门见山，这是要软硬兼施？”
“……”
看他不说话，千禾才舔了舔唇，恢复了正经，“第一，我现在是人民的公仆，公仆你懂吧？有什么事我们是要第一时间到现场的，手头上的这个案子都还没有结束，我没那么多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情结束了，谁能知道什么时候有下一件呢？如果正在忙的时候我请假走了，那不是添乱吗？”
“这么大的刑警队，缺了你一个人还不能转了？”温南反问她。
“……”猝不及防的被呛了声，千禾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那我好歹也还算个主力军呢。”
温南半眯起了双眸，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其实千禾的变化是他很诧异的，他并不是不相信千禾这些话，反而觉得她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就像是上一次行动的时候，她真的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也并不需要他们再保护着她了。
“咳。”千禾清了清嗓子，故作冷冽，“第二，我回去了，你想过会发生什么吗？你们的婚礼，总不可能只是那么冷冷清清几个人。”
“知道。”温南看着她，“怕你突然回去了别人说闲话？还是怕伯父伯母接受不了，当场翻脸？”
千禾噎了一下：“……”
她本来还以为温南现在这么着急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心想要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完，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他跟千烟分开的时间太长了，现在好不容易又重新在一起了，再拖下去夜长梦多。
就算是没了洛旭辉，千烟还有个亲妈和小姨呢，如果过去的事情无意间传过去了，说不定还会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温南现在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确定落实下来，也是好的。
但是千禾没想到这人把她心里担心的事情还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还毫不在意的样子。
“千禾。”温南叹了口气，沉沉的叫了她一声，俊脸上带着些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你那点儿心思，我不可能猜不到，包括顾尧心里都清楚，你说不说出来都是一个样。”
“……”
“既然我会叫你回去，就不会让你困扰，更不可能让别人对你说闲话，千烟也不会允许的。”
这两年时间千禾像是过了二十年一样，都忘了自己曾经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其实都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彼此的习性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算是她现在不会再去惹是生非让他们头疼了，但是她心里想的还是能被他们轻易的看透。
在事情变得复杂的时候，温南想到的东西不会比她少，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被保护起来的那个。
温南这人虽然倨傲冷漠，但是对待自己人也是护短的，尤其是他也在把千禾当自己的妹妹看待，怎么可能会不考虑她的感受呢。
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
千禾低着头，拿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旋涡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一样。
“伯母对你是不忍心的，只不过当初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这次你就算回去，她也不会怨恨你，或者翻脸。”温南顿了顿，“爷爷现在生病了，奶奶身体也不好，到时候回来只会有伯母一个人，看到你回去了她反而高兴，至于其他的人，不会张嘴乱说的。”
“……”千禾想要硬起心肠说算了，毕竟现在她已经是彻底跟莫家没有关系了，如果再相见的话，不管是开心还是仇视，都是斩不断的牵扯，但是一想到自己当初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妈妈在外面哭的撕心裂肺，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想要你回去的不仅仅是千烟，还有柳缈。”温南忽然拧起了眉头，“你跟阿澈之间的事情，我可以不做评论，但是我们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倒是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千禾小声嘟囔着，“也不过就比我大几岁，怎么就看着长大了，说的像是自己多老似的。”
温南睨了她一眼，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自己的耳朵里，他却不动声色，“或者，这次你不愿意回去除了是不想让别人说闲话之外，还怕见到阿澈，因为觉得他会做伴郎？”
千禾抿着唇，没吭声。
“他没醒过来。”温南顿了顿，“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能来，你也未尝不愿意看到他。”
“……”
“没有盼着他死，那就是希望他醒过来，你自己现在职业也这么危险，生死一线是什么感觉你清楚，如果那个时候他真能醒过来，你还能重新给他一枪？”
温南把她问的哑口无言，很完美的把千禾那些复杂一语道破。
以前就只觉得温南狠起来的时候嘴上的手段都不饶人，现在才发现，哪怕是他心平气和的坐在自己对面，也能轻而易举的把她逼到一个死角里。
温南也是在给千禾一个机会，纸是包不住火的，现在可以把千澈出事的事情瞒下来是因为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他长期不出现总会引人猜测的，温南只是想等到他伤势彻底稳定下来之后再告诉他们，这样容易接受一些，而且在这之前也能给千禾一个机会，让她去跟莫千澈见一面，哪怕是说的话都得不到回应。
莫千澈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一个人，如果最后的结局真的是成为植物人的话，他的脑神经总得需要一个人唤醒，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咬牙坚持下来，就是为了能留下最后一口气见千禾一面，现在救回来了，他总不能那么轻易的放弃。
千禾才是他救命的良药。
……
——
半个月后。
天公作美，拍摄期间没有遇到过极端的天气，所以进度没有耽误过，只是进入了十月下旬，云城的天气也跟着凉了下来，夜里的冷风吹来的时候就像是越过秋天直接入了冬一样。
在一整天的高强度拍摄结束之后，毛导看着裹着外套吸了吸鼻子的千烟，爽朗的笑出了声，朝她走了过去，“给冻着了？”
“不是。”千烟摆摆手，尴尬的笑了笑，“就是有点儿冷，倒是不至于冻着，裹一会儿就好了。”
副导演暧昧的看了她一眼：“那你可得好好的捂捂，不然等会儿温总过来要心疼了。”
“还不到他心疼的时候呢。”千烟倒是大方的挑了挑眉，“我都还没跳冰湖，那才是真的上刑场。”
“说起这个——”毛导打量了她一眼，恢复了严肃，“下个月的戏都是高强度的拍摄，而且天气肯定会很冷，你那几场戏要是实在受不住了就赶紧说，小身板别给折腾坏了。”
千烟笑眯眯的点点头，“我会注意的，要是真有是的话，那就麻烦毛导叫一下120啦！”
“那肯定是要叫救护车在旁边守着的。”毛导回头看了一眼，“说不定，你老公也会在旁边守着呢。”
“……”
千烟脸红了一下。
她的剧本温南是看过一部分的，尤其是那些她特别标注的地方，温南也有注意过，对于这部戏的高强度……要是温南早知道这么折腾人的话，估计不会让千烟接，但是事情是他安排的，毛导现在也跟千烟合作上了，他再说什么也就没用了。
而且千烟工作都很敬业，除了必要的时候，几乎不会用替身，冰湖的那几场戏再让人心惊胆战她还是会自己上的。
“对了，这段时间怎么没看到温总来接你下戏？”同组的演员八卦的凑了过来，“很忙吗？你们这刚领证的小夫妻，不是该如胶似漆的嘛？你这么着急的就进组了，都还没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呢。”
“怎么没有呀？”千烟偏着头，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享受几年了呢。”
在他们上一次分开之前，其实都是在一起的，每一次都算是二人世界，正式的恋爱也算是谈过了，所以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在结婚了之后还要腻在一起。
不过听他们提起来之后，千烟才反应了过来，最近跟温南通电话的时间确实有点少了，因为最近夜戏很多，白天他又在忙，晚上等她下了戏之后他虽然会定闹钟打电话过来，却也说不上几句话。
千烟夜戏下的晚，有些时候要拍到两三点钟才回去，温南都是定闹钟醒过来了给她打电话，听着他疲惫慵懒的嗓音，她也不忍心再打扰。
不过认真算起来，也真的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啧啧啧。”工作人员起哄，“明天你就能休息了，出去拍婚纱照的时候好好放松一下，回来了记得第一时间给我们看啊！”
“要是时间确实紧的话，我可以准你半天假。”毛导高冷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就半天啊，你可以第五天再回来，但是开工之前你必须得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报道，这是看在你们新婚的面子上就多给你点时间了，原则上我这里是不允许请假的，别说是温南了，天王老子来都不行。”
“三天半够了。”温南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侧目看过去就看到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精英干练的贵气感跟他们有些格格不入，毕竟拍摄了一天都有些累了，结果全都在看到温南过来的时候小小的兴奋了一把。
“我会把她准时送回来的。”温南走到了千烟的身侧，难得的朝毛导温和的笑了笑，“不会耽误进度。”
“我可没跟你说。”毛导哼了声，“你都是个结婚成家的人了，也不知道考虑一下自己老婆吃不吃得消？我告诉你，婚纱照看起来简单，拍起来麻烦，尤其是女人，穿着高跟鞋一走走一天，脸都能给你笑僵了，再漂亮的风景都没心思看。”
“……”
过来人，果然是懂得比较多，毛导跟自己的妻子很恩爱，所以在结婚了几十年之后还去补拍了一套婚纱照，也累的够呛，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网开一面不计较千烟进组之后又突然离开这几天了。
“行了！收工！”毛导提高了声音，中气十足，“都回去休息去吧！”
然后看了看温南和千烟，“你们也赶紧走吧，今天收工早，趁着时间去飞机上休息一下。”
“好。”温南应了声，“谢谢毛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