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人努力的活着,帮助了别人,也心存善良,算不算好人?”安静的后院里,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火的味道,祁瑶的声音却一点点的冷了下来,“没杀人放火,没作孽作恶,但是又一个人颠沛流离,被亲人陷害,被亲人抛弃,还被亲人隐瞒,这是传说中的好报吗?”
千惠文心里咯噔一下,被祁瑶问的有点不知所措。
祁瑶的话,就像是在质问和声讨一样,其实她也没准备这么直接的,只是千惠文好像并不愿意跟他们说点什么,明明都已经被人带来见她了,她却还是在找其他的话题避而不谈。
佛门清净之地,他们也不是来闹事的,只不过是想要个答案而已,千惠文却不愿意说,过去骗了千烟,那现在连把一个谎言延续下去都不愿意了吗?
后院里除了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清净都安宁,没有半点声响,千惠文没有回答祁瑶的问题,微微侧了侧身,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朝一旁的石桌走了过去。
石桌上放着茶壶,装着清热降火的茶,在天气阴凉的时候喝起来更是能让人平静不少。
千惠文垂眸给两人倒了茶,自知他们来的目的,顾左右而言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是过去的事情她真的已经不想再提了,他们的事情她也并不关心,现在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自从去年冬天受了凉之后身体素质就下降了很多,她只想在后面的时间里清净的度过余生,几十年也好,几年也罢,她不贪恋俗世红尘,所以也不愿意去管那些是非了。
值得牵挂的人早就没有了。
“喝点茶吧。”千惠文把茶水放在了桌上,淡淡的说着:“如果是为了私事来的话,我想我能说的话早就已经说过了。”
“那你知道千烟经历了什么吗?”祁瑶拧起了眉头。
千惠文摇摇头,很是平静,“一个人一生不会一帆风顺,波折坎坷都是每个人要承受的,谁也预料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那些所谓的经历也不过就是成长路上的风景,走过了,就彻底长大了。”
这番话,说的倒是有道理,但是却一点都不负责任。
温南一直注视着千惠文,沉默了半晌,没从她的身上看出来一点儿关怀和担心,千烟就像是个路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跟她没有关系。
“但是欺骗和隐瞒不会让一个人长大。”温南沉沉的开口,漆黑的眼眸里都是冷冽,“你可以对她不管不问,但是没有资格把她蒙在鼓里,你们对她的一生不负责任,还要用个弥天大谎把她瞒住,最后的后果还都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千惠文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们今天过来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温南看着千惠文,一字一句的问她:“为什么要骗她?”
千惠文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笑了笑,“她已经长大成年,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跟抉择,欺骗与否都是空谈——”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凭她一个人无从查证,她也相信你说的所有话,所以你说的她才都信了。”温南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赵宏不喜欢女人。”
“……”千惠文脸上的血色都退了下去。
“你跟洛旭辉生了千烟,为什么要瞒着她关于她生父的事情?”
温南眸光沉沉的,下颌的线条都紧绷了起来,在等着千惠文的回答。
院里的风都停了下来,安静的没有丝毫声响,只有三个人站在树下,千惠文的表情有些僵硬,手里的佛珠都忘了转动,只是垂眸看着地面的某一处,忘了反应。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千惠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知不知道也不会影响任何事情,我会选择不告诉她,那是因为没有任何的意义,你们现在要问起这些事情,更是没有意义。”
“……”
“她的出生,她的经历,都跟她的生父没有任何关系,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要在现在问个究竟?”千惠文抬眸看着温南,“我也跟她说过,关于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经历过了曲折磨难所以才变得心灰意冷,爱人留不住,亲人也留不住,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出家。
但是那些经历,千惠文一个字都不想再提,也不想跟任何人解释,千烟那一场大病可能也是上天的决定,让她从生死线上经历一回,把那几年的事情都忘掉,也跟冷血绝情的人彻底做了个了断。
至于千蝶——
那是千惠文一生的痛
。
“你远离了尘事,自己在这寺庙里度过了这么多年,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所以就觉得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跟掩耳盗铃的区别是什么?每天在房间里盖着被子,天就不会亮了吗?”祁瑶冷笑了一声,“你们一边说要千烟自己长大,一边又要私自给她做决定,有没有意义都是该她自己感知的,而不是你们自己做的决定,这样的话不是太自私了吗?”
“我从来没有干涉过她人生路上的选择,也不希望她来听我的决定,从她小的时候开始,到如今,我从未干涉过她。”千惠文看了祁瑶一眼,又看向了温南,“倒是你们,现在再追究那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说到底跟千烟没有任何的关系,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的生父是洛旭辉也好,是赵宏也罢,为什么还要再谈这些事情?你们把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再查出来,目的又是什么?”
千惠文现在有点搞不懂了,拧着眉头打量着温南。
温南的器宇不凡是在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的,看上去就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虽然话不多,但是也不是张扬跋扈的人,年轻有为的人不少,千烟能遇到他更是不容易,可是千惠文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对陈年旧事刨根问底。
她忽然想起来很早之前千烟跑来找她,一定要问清楚自己的生父是谁,那是不是就跟温南有关?
“那你瞒着她的目的又是什么?”温南反问她。
千惠文轻笑,“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你们怎么就这么笃定是我骗了她,而不是你们查到的消息不对?那些事情对你们来说重要吗?”
她一直在打太极,全然是不想解释不想提起的模样,温南也彻底没了耐心。
“对千烟而言重要,她至少有资格知道所有的真相。”温南的手指紧了紧,“如果你只是憎恨洛旭辉的所作所为,那你完全不用瞒着她,只要你说了不允许,她就不可能跟对方扯上任何的关系,但是你一个字都不说。”
“……”
“千烟从小就寄住在路家,后来每年都会来白云山守着,你们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的感受,她也没抱怨过,还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觉得是她弄丢了千蝶你才会这么失望,但是千蝶是你的女儿,她就不是了吗?”温南有些咄咄逼人,一字一句的问她,“她在你们面前活的跟赎罪一样,结果你们瞒着她的事情还差点把她害死!”
“……”
千惠文听出了其中的复杂,也感受到了温南身上的戾气,她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虚的感觉让她躲开了他的视线,偏过了头。
她瞒着千烟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不想再提到过去,也是不想让她刨根问底。
就算是洛旭辉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有其他的血脉,千烟如果知道了她还有其他的亲人的话,一定会再找过去的,她太渴望一份亲情了,可是千惠文已经给她了啊,让她住在路家,不让她受风吹日晒,能平安无忧的长大,一个家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她怕千烟不知足,怕她去跟洛旭辉扯上什么关系,也怕她忘恩负义。
没了千蝶,千佩君一家就是她的家人,从七岁到十八岁都是路家一家人在抚养她,长大之后她总要学着报答,养育之恩比生育之恩大得多,千惠文不需要千烟为她做什么,但是一定要对路家的人好,毕竟路家生意衰败,千佩君也无力去帮忙,路蓓又还小,能指望的就只有千烟了。
结果最后千烟还把路蓓给弄进了监狱,其他的事情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是不了解千烟,千惠文心里也藏着事情,这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在千惠文的沉默中,温南的耐心用到了极致,空气中弥漫着的香火味道都无法安抚下去他的情绪,他总觉得千惠文在隐瞒着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才会死咬着不解释这些事情,但是那种怀疑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千惠文隐瞒着千烟,根本就不是单纯的不想提起过去的事情那么简单。
祁瑶转过头看了温南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上前两步端起茶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从喉咙滑过,才让她冷静了不少。
她真的是服气了,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都已经把事实摆在面前了,还一个字都不做解释,哪怕千烟只是个陌生人,终究也是在这里来了那么多次,她怎么就能做到不闻不问的?
但凡千惠文有点心,都能感觉到千烟这两年的不对,稍微用点心也能知道她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