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千禾轻笑了一声,“她哭起来我真的受不了,会心软的,你是没见识过缈缈哭起来的时候,真是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哪儿敢啊。”
千烟:“……”
“他们应该快结婚了吧?”千禾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应该也快了吧。”
千烟的心尖都颤了颤,千禾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脸上却带着笑容,不知道是释怀还是无奈。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责怪的话,就连千烟突然的出现,她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哪怕是在意料之外,却也没有抗拒挣扎。
千烟有点看不透她了,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千禾。
千禾一直以来都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外人所说的嚣张跋扈也不过就是她有人触碰到了她的暴脾气而已,她也不会藏着掖着,除了那些知心的话和必须要压住的感情,其他的情绪她都是自然而然的袒露的。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千禾歪着头对上了千烟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轻笑着往后倒了过去,直接躺在了地上,屈起一条腿,慵懒不羁的样子,半眯起了眼睛看着天空。
“这两年,我也算是看过了生老病死和人心险恶,到我们手上的案件再小都是大事,以前只能在新闻上看到的东西,现在都成了身边发生的,甚至要习以为常。”千禾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家产、感情、友情还有占有欲,全都可以成为买凶杀人的借口,甚至手段残忍卑劣,有的现场能让法医都吐出来,我们也得硬着头皮上。”
“……”
千烟安静的听着,像是在听故事一样,垂眸怔怔的看着湖面。
“那些杀人的借口更是荒唐,有人能因为没有睡好就杀了全家的人,然后到处逃亡,有人为了能让自己活下来,把自己的孩子推出去顶罪,也有人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所以就报复社会,杀死那些过得好的人。”
那些血腥的场面,一幕幕的都在千禾的脑子里闪过,她却出奇的冷静,除了指尖有点冰冷。
说出来的这一瞬间她好像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能这么平静的对待千烟,哪怕是再想起过去的事情,再想到洛白,都没了波澜。
善恶本来就只是一念之差,千烟算不上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但是她也从来没有害过谁,连那样的心思都不曾有过,就因为被蒙在鼓里,有人拉着她演了一出完美的戏,让她成了局中的人,她就要背着黑锅,痛苦和愧疚一生吗?
如果不是看过了生死,经历了那么多的惊心动魄,她也不会有如今的想法,也可能是因为千烟真正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带着局促和不安,反而让千禾变得理智了起来。
千禾忽然偏着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也有人因为一颗糖,多了点善念。”
“……”
听着千禾轻描淡写的说出那些血腥的事情,千烟也有点心惊,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就是想不到千禾是如何能习惯这样的生活的——
看着那些鲜血和尸体,看着那些案情报告,听着冰冷的声音解释和忏悔,她都要一一接受,然后冷静的处理,把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不同的人。
千烟的目光有点呆滞,像是沉浸到了千禾的世界里,以至于忽略了她那样复杂的目光。
千禾放在肚子上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千烟。”
“……嗯。”千烟应了声。
“你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的,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包括顾锦。”千禾顿了顿,“可能我也是今天才看清楚,经历了那么多故事之后,我没办法怪你,本来也怪不到你头上,过去我对你的了解比其他人更多,你经历了什么我也清楚,最后没有去找你是因为你的身份,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
“可是难以接受不代表不能接受,罪恶的人已经偿命了,并不是几条人命就一定要用同样的数量来还,那这世界真的不能太平了。”千禾看着她,呼吸都变得慢了下来。
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拂过湖面的风像是带起了湖里的水汽,落在了她的眼角,千禾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点湿润,眨了眨眼睛,她才猛地坐起了身,“所以——你的存在,可能就是救赎吧。”
救赎那些罪恶,救赎被仇恨包围了的人,比如温南,比如顾尧,比如他们所有的人。
千烟的鼻尖一酸,直勾勾的看着千禾,眼里迅速氤氲起了雾气,眼泪也滚落了下来,忍都忍不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千烟不知道怎么回应千禾的最后这句话,连动作都忘了,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泪眼朦胧的,泪水把面前的人和景色都分裂成了很多片,却也清晰的看到千禾红了眼睛。
如果不是千烟今天找过来的话,千禾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说出这些话,一开始还觉得压抑,小白突然间的打岔倒是让她放松下来不少,再面对千烟的时候,就什么都能说得出来了。
是洛白给了她阳光,但是也是洛白把她拉入了深渊中。
但是谁是谁非已经说不清楚了,再把陈年旧事拉出来鞭尸更是没有意义。
千烟眼泪越抹越多,来势汹汹的,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看着千禾流眼泪,委屈和紧张全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现在的心情跟自己劫后余生的那一刻差不多——
她没想过,千禾会觉得她的存在是一个救赎,会释然了一切,还把她当做朋友。
“你哭个屁啊!”千禾红着眼睛骂了她一句,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角,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到时候人家看到了还要以为我欺负你了,又得说我是个母老虎。”
尤其是小白那孙子,八卦张嘴就来,絮絮叨叨的跟念经似的能把她烦死。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了之后,确实舒服的多了——
天空总是一点一点的亮起来的,柳缈回来了,千烟也回来了,看得到未来的光亮,也能憧憬以后的生活,她也不想再耿耿于怀了。
千烟又没做错什么,只不过就是出生在了一场棋局里,不算是棋子,却也是局中的人,如果那盘棋输掉了就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她身上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
千烟撇嘴,双眼红的吓人,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朝千禾伸出了手,“抱一下。”
“……”千禾笑着骂出了声,却还是伸手扑过去抱住了她,“你他妈的——矫情。”
只有这样,千烟才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才能感觉得到千禾是真的释怀了。
“我一直都很矫情。”千烟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谁让你猝不及防的说些煽情的话,忍不住,感觉不像你了。”
千禾嗤笑了一声:“我没煽情,说句实话而已……”
“我以为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也怕你不想跟我有什么联系——”
“拉倒吧,那你还不是过来了?我还能把你赶走怎么着?”千禾用力的抱紧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跟温南结婚的话,百年好合。”
“……”千烟垂着眼帘,静默了一下,小声的问她:“你来吗?”
“……”
“举行婚礼的话,你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