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禾低头看着桌上的白纸,目光渐渐涣散——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还会回到云城去,还会踏入那个城市,却又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碎纸机的声音响起,她转头看了一眼,目光却黯淡了下去。
那些碎掉的纸片就像是贴上了往事的标签,忽然跃起在空中变成破碎的画面,不断地缠绕着她,让那些过去的一幕幕在她面前重现。
关于莫千澈的,关于顾锦和千烟的,关于顾尧温南……和每一个人的。
她都快忘了,过去那些属于她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曾经嚣张蛮横没吃过苦的莫家二小姐能够成为现在的样子,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她不姓莫了,也不是莫家的二小姐了,她可以换个名字,悄悄的藏起来过自己的日子,可是却也不敢再爱一次莫千澈了。
那种感觉,真的太疼了,现在想想都觉得五脏六腑上扎着绵密的针,呼吸都是奢侈的。
哪怕是她知道后来莫千澈找过她,像是疯了一样,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你我都有苦衷,可我要的是你,你要的却是世俗眼光。
千禾知道人言可畏,也不怕莫家宣布跟自己断绝关系,但是在狼狈的从莫家滚出去的时候,心还是碎成了很多片,她在雨里哭的撕心裂肺,拿出手机却连个去处都没有。
莫千澈有些时候好像也没说错,自从顾锦死后,她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
就连千烟,也在最后成了陌路人。
“千禾?”旁边的小白凑了过来,一脸关切,“你没事吧?”
“……”千禾回神,低头收拾着面前的文件,“没事。”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坐在对面的秀才偏着头,从电脑屏幕旁边探了个头过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魂不守舍,如临大敌,不是有仇人就是有爱人,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千禾:“……”
秀才是学过心理学的,但是也就是个半吊子,罪犯侧写基本上就只能沾个边儿,所以局里还挖了个犯罪心理学大师过来,而秀才也就没了心理压力,直接撸起袖子冲前线了。
在心理学和行动上面,秀才还是愿意做个行动派,因为侧写太费脑子了,自个爸妈给他取个名字叫秀才又不是真的就能成为一个秀才,那要真那么厉害的话,他以后就给自己儿子取名叫多金!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秀才才能发挥那么一丁点……他所谓的心理学知识了。
千禾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说真的,是不是有负心汉?”秀才很八卦。
小白八卦之魂也在熊熊燃烧着,更加凑近了些,“真有负心汉啊!?”
他桌子一拍,“我了个去,你没让他成为现世纪唯一一个太监?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千哥!”
千禾深呼吸了一口气,朝他勾了勾手指,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小白愣了一下,老老实实把脑袋给凑了过去。
下一秒,千禾就抄起旁边的书直接对着他脑袋敲了下去,小白惨叫一声,差点摔在了地上,又被千禾锁着脖子给拽了起来,女人咬着后槽牙凶神恶煞的,“来啊,白弟弟,我先在你身上试个刀,你是想要物理阉割还是化学阉割?啊?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八卦,我满足你一下?”
“救命救命救命!”小白被她锁喉,拼命的呼救!
秀才抬手放在额间,老老实实的收起了目光,挡住了自己的脸,给了小白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千禾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暴力了,虽然还是很仗义的,但是小白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愣是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裴队救我!”小白嚷嚷着。
裴景扫了两个人一眼,脸色都沉了下去,“千禾,跟我出来一趟。”
千禾这才松开了小白,不情不愿的跟了出去,秀才立马探了个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小白,给了他一个关爱的眼神,“兄弟,你还好吗?”
“凭什么你挑的话头,她就光揍我!?”小白涨红着脸,很实不服。
“谁让你离她近呢。”有人在旁边补了一刀,“还非得凑上去挨揍。”
小白:“……”
裴景忽然从外面又转了回来,提高了声音,“都给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好!晚上回去收拾整理,明天早上六点半集合!”
“是!”
……
“有事说事。”千禾站在走廊尽头,撇过头看着窗外,一脸懒散。
裴景穿着白色T恤,五官硬朗,剪个板寸却真的是挺好看的,就是拽的二五八万的,“你就这个态度跟队长说话?”
千禾哼了声,“我对刘局也是这个态度。”
“叶清把你塞进来你还理直气壮了?”
“所以叶清现在也后悔着呢。”她顿了顿,睨了裴景一眼,“她觉得跟你共事,委屈我了。”
裴景手指紧了紧,千禾确实是很有种,不管是态度平静还是情绪爆炸的时候,都能几句话把人给气死。
“那你不申请调令?”裴景冷漠的看着她,“觉得委屈也没人强留你。”
“还真有,刘局说我能力强有胆识,说不定哪天就把你挤下去了。”千禾轻描淡写的,倒也不恼。
“你这胸大无脑的样子还想把我挤下去,用你身上那二两肉吗?”裴景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千禾眉头都狠狠的皱了一下,直接抬腿给他扫了过去。
裴景这个人,幸亏是做了警察,要是走偏点儿,那就简直是个社会毒瘤,不知道要祸害多少黄花大闺女。
裴景往后仰闪开了她的攻击,一脸不可理喻的看着千禾。
小白探了个头在门口偷看,小声的跟里面的人汇报着,“又打起来了!”
所有人表示见怪不怪,他俩要是不打才奇怪呢,而且这次很有可能因为千禾的反常表现,裴景抓着不放,咄咄逼人的让她申请调令,别再继续呆在刑警队,甚至还可能会变本加厉的嘲讽她胆小如鼠。
想想就觉得是场世纪大战。
“叫我出来是为了吵架的?”千禾瞪了他一眼,“裴景,你好歹是个人民警察,能不能做点为人民服务的事?成天就知道找我麻烦,你看你骂得过我吗?”
“……”裴景最佩服的就是她这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脸皮,明明看上去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偏偏行事泼辣,骂人也不会输了气势。
两个人之间有种无形的热流在涌动,像是个随时会爆炸的气体一样,裴景也恢复了严肃的神色,直接冷下了脸,声音都沉了下去,“千禾!”
他这样的语气只会在生气或者是工作上的时候出现,毕竟是自己的上级,千禾条件反射的立正站好,“到!”
“既然知道自己是个人民警察就听从命令服从指挥,临阵逃脱的军人是要上军事法庭的!你口口声声要除恶,为人民服务,那就不要只是过嘴瘾,我们不需要一个只会说大话的人!”裴景一字一句的说着,不容抗拒。
“……”
千禾沉默了一下。
她本来也是以为裴景是要让自己卷铺盖滚蛋的,毕竟之前自己的表现确实有点突兀了,虽然不会像他说的上军事法庭那么严重,但是也是折了军人的英勇和威严,就像是她知道这次行动危险,所以要避开一样。
其实,再多的危险她也闯过,唯独就是情关,怎么也过不去。
“这次行动危险性大,把你所有的情绪都给我收起来!”裴景看着她,“明天早上六点半集合,不许迟到不许缺席!”
“……”千禾垂着眼帘,静默了片刻,才掀了掀唇角,“哦。”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裴景觉得自己是在赶鸭子上架,忽然觉得秀才和小白说的也有可能,千禾这样的人,一般的事情不可能会对她的情绪影响那么大的,平时见过的案子不少,她也嫉恶如仇,但是却不会耿耿于怀,也不会临阵退缩。
“姓千的!”裴景快被她这个态度给气死了,提高声音吼了她一声,走廊里都在回荡着他的声音。
办公室里的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面面相觑——千禾总是能有各种办法让裴景暴跳如雷,而且还能面不改色的无视他。
“吼个屁啊你吼,要不要给你搞个小蜜蜂别在腰上啊?”千禾抬头,直接给他怼了回去,“不就是去云城吗?那是老子的地盘我能有什么情绪,刚刚只不过琢磨怎么把你卖了而已!”
裴景:“……”
千禾翻了个白眼,直接扭头走了,心里却有点慌乱,不知名的感觉在窜动着,怎么也平息不下去。
……
晚上,千禾洗完了澡,脑袋上搭着一条毛巾,坐在书桌前给在外地出差的叶清打了个电话,桌面上还放着相册,刚好停留在了莫千澈那一面。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色的t恤,一脸冷漠的靠在围墙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斑驳的阳光从树叶间洒落下来,把他头顶的头发都染成了板栗色,侧脸却又格外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