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老房子里的人们有的已经开始忙活晚上的饭食,搬着个竹板凳坐在家门口摘菜叶,是不是抬头看看过路的人,或者跟邻居们说上几句话。
两人沿着这条巷子慢慢走着,迎面走来几个老婆婆,手臂上挽着竹篮子,竹篮里放着几把干净的青菜,可能是去沅江边洗菜吧,菜叶上还占着些晶莹的水珠。
即使不认识,承飏还是笑眯眯地跟她们打了招呼:“阿婆,去洗菜了呀?”而几位阿婆也高兴地回应着:“是呀,跟你对象出来走走呀?”就像好久不见的熟人一般。
一旁的芳华有些懵憧,待阿婆们走过后,诧异地问:“你们认识?”
见承飏笑着摇摇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样的感觉,让芳华觉得这里并不像在县城里,而像自己的家乡,人和人之间,邻里之间那种发自内心的亲和是与生俱来的乡情。
在一条巷子的拐角处,承飏果然没能再看见那位炒瓜子的老阿婆,取代她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只是她卖的不再是炒瓜子,而是当地现做的一种糕点油糍粑和剩饭糍(拿煮熟的糯米饭油炸的一种食品)。
逛了这么久,想着芳华中午也吃的不多,承飏这次没有征求芳华意见,他知道,就算问了,因为害怕自己花钱,芳华也会说自己不饿。
“阿姨,麻烦给我们两个油糍粑两个剩饭糍。”见有生意上门,这位妇人很高兴,麻利地腕上一块糯米面团,用手捏成一个窝窝头状,在里面舀上两勺绿豆渣,揉搓成了一个圆饼,小心地放入热腾腾的油锅中,瞬间,小圆饼在油锅里滋滋作响,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黄橙橙的,外皮酥脆的油糍粑。
乘着妇人做糍粑的功夫,承飏有些心存不甘地打探起那位炒瓜子的阿婆来。
“你问的是刘婆婆呀?几年前就过世了,她可怜哟,丈夫孩子孙子一大家子当年都被天杀的日本鬼子投炸弹给炸死了,后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就靠着卖瓜子做营生,她病死的时候都没个后人送终,后事都是公社跟我们街坊们一起办的。”
说起刘婆婆,这位妇人似乎有很多的感叹,而让听着的承飏和芳华也满腹的惆怅和伤感。
与妇人道别后,承飏情绪明显有些低落,走了很远后还忍不住再回望下那个拐角处,渴望在时光的微醺中能再见见那位穿着青布衣衫,头上盘着青纱,总是对他们这些学生或者孩子带着慈爱的笑意,招呼着他们可以抓把让她赖以为生的瓜子当零嘴的阿婆。
芳华默默地跟着承飏,对于当年那场日军的轰炸,芳华多少也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曾经傲立在辰阳城中,有着悠久历史的文庙也是毁于当年的那场轰炸中。
只是那位阿婆,虽然她不知道承飏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此时此刻,一向如和煦阳光的他是难过的。
清爽的风从江边吹来,带着特有的湿润的气息,吹乱了别人晾晒在窗外的衣裳,却吹不开包裹在承飏身上的忧伤。
这样的承飏让芳华也开始有些难过,只是自己一向嘴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宽慰他,所以不假思索下,芳华大步跟到承飏的身边,紧紧牵住了他的手。
承飏诧异地转头看着芳华,小巷两边不知是谁家先飘起来了阵阵的炊烟,借着暖暖的阳光,让整条小巷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这淡淡的烟淡淡的雾,淡淡的阳光,淡淡的景致,还有两个手紧紧牵握在一起的身影,风依旧安静地吹着,整条小巷忽然变得那样的沉寂,却又显得一切都是那样刚刚的好!